第116章唐宝
男人指向医院,“跟那个警官一起来了,应该在医院里面。”
宋颜出来作证,“司机受了腿伤,在里面治疗呢。”
急救室又忙了起来。
“患者年龄六周半,有轻微脑震荡,手臂有擦伤,暂时昏迷。”
“给水,拿敷料敷所有伤口.”
“那边怎样?”
“颅内出血,宣告死亡。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分钟之前。”
宋颜又看向鲍芳芳这边的病床。
鲍芳芳道:“除了四肢有外伤外,患者意识清醒,就是受了惊吓,一直在哭。”
宋颜将患者按照伤重等级分成了三部分,优先处理重伤者,急救室里面安排完毕,她才出来看那些轻度伤患。
人手紧缺,宋颜一出来就加入了救治。
“小朋友,手臂上的伤口擦酒精的时候会有一点痛,我们忍耐一下,包扎好就可以回家了,好不好?”
“好,阿姨你来吧,我不怕的。”
“你真勇敢,”宋颜一边哄孩子,一边给受伤的小女孩擦洗伤口,“你们怎么都是脑袋受伤啊?”
冰凉的酒精擦在患处,倒是让小女孩滋滋痛了一下,但她还是开口回答了宋颜的提问。
“司机爷爷让我们用手捂住头,小明没捂住,他流血了!”
“小明呢?”
“他在里面,他被甩飞了出去。”
宋颜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里面那个一脸血到现在都没醒的那个男孩子大概就是她嘴里的小明了。
从他的伤再结合这小姑娘的话来看,多半是那孩子没有绑安全带,然后被紧急刹车的时候甩飞了出来,才造成如此重的伤。而其他小朋友因为听话,除了车辆碰撞时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导致的撞击产生的磕碰以外,其余都是磕到车窗边车座椅上产生的一些外伤。
万幸的是,这家幼儿园的校车质量好,窗户都是钢化玻璃,即便碎掉也都是黏连在一起,再加上校车的本身的架构较好,被卡车撞击时自身强悍的重力,极大的减少了孩子们的伤亡。
不然也不会这一车孩子都好好的,而出现对方司机当场死亡的消息了。
“你们做的很好,不要怕,你们都会没事的。”
一大早出了这样的事,不仅学校得知了消息,家长们也是看到了新闻,纷纷从各个方向赶来,不到一小时,医院的急救室外已经挤满了人。
抱着孩子嚎啕大哭的家长,维护校工司机请家长息怒的学校负责人,还有在旁边调停的警察。
整个医院都充斥在忙乱的嘈杂声中。
“还好都没事,要是有一个孩子出了事,那些家长能把学校撕了!”珊珊忙完手里的活,偷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默默吐槽道。
“现在家庭都是一个孩子,金贵的很,别说出什么事了,就是手指破了,那也跟天塌了一样,哪家的孩子哪家心疼,等你有了娃你就知道了。”
珊珊白了他一眼,“我没娃我也懂这种心情,要怪就怪那个肇事的司机,你说疲劳驾驶你不找时间一边歇会,搞这么一出,撞了校车,把自己也给撞没了,图个什么?”
“你是不知道世事艰难,为了讨生活,很多人都活的很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顺风顺水,每个月就是钱不够花了还有父母大手一挥给你补上,”吴珲歪过头,“你看到那个电话号码没有,外地的,还是个偏远地区,你猜,这样的人家,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
“得,你别说了,这世上就没人活着是容易的。”珊珊想也不想的摇摇头,又把目光放在了宋颜的身上。
此刻的宋颜正陪在唐宝的身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给他递过去一杯热水。
“糖宝,喝点水,别难过了。”
糖宝伸手抵了抵警帽的帽檐,抬起衣袖,呼噜了一把眼泪。
“这是第一个在我怀里死去的人,我把他从车上救下来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没想到……”
“你已经尽力了,”宋颜拍了拍糖宝的后背,“你救了很多人,不要自责。”
“小颜,原来人的生命真的那么脆弱,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
可不是,生命珍贵就珍贵在只有一次。
“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你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多不容易。在形成胚胎的时候,得干掉数亿的兄弟,形成胚胎以后,还得担心亲妈抽烟喝酒一不留神给咱整畸形了。
出生以后什么白日破,肺炎,麻风病什么的,一点小小的感冒可能要了咱的命,再长大一点,还得担心路上的车啊别撞到我们,恐怖的人贩子能不靠近我们,这好不容易平安长大吧,还得留心一不留神出个什么意外。
你看这肇事司机,看年龄也四十好几了,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期,这突然就没了,你除了感叹一句生死有命,又能如何呢?
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吧,这辈子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做一个对社会有帮助的人,便不算白活了。”
糖宝接过她手里的水杯一饮而尽,喝完才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我好像找到了我存在的价值。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你逼着我去考试当了这个辅警,恐怕我就跟那些人一样开着豪车,会所里泡着妞洒着钱,吸着毒品,堕落到无人在意的角落自生自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见了许多从前从没看到过的世界。
你知道刚才我联系到死者的家属她们是什么情况吗?老母亲久病在床,儿子还在上高中,我打通电话的时候,对方甚至还问了一句‘有赔偿吗?’
从前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把钱看得那么重,现在,好像我有点明白了。”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钱。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快乐。
原来,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地方。
宋颜抚了抚他的后背,“这世界没有天生的坏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嗯,人间很好.”
唐宝将一次性水杯捏到变形,一个用力扔进了对面的垃圾桶,然后吸了把鼻涕,又抹了把眼泪,像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摘下了帽子,又重新将帽子端正地重新戴在了头上.
“我一定要考上人民警察,我相信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