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管安心居住,饮食起居自然有人照管。”刘一燝又补充道。
说完,他转身对司礼秉笔太监王安说:“主上尚年幼,又没有母后照管,外廷有事,有我们承当。宫中太子的生活起居,都偏劳你们了。”
王安对内阁大臣们的信任,万分感激,点点头说:“诸位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有我王安在,太子的一切统统由我照管。”
王安对郑贵妃和选侍西李的一举一动早就不满。特别是李选侍,虽然年轻,但特别阴险毒辣。他曾亲眼目睹李选侍污辱王贵妃,并当众殴打的一幕,此后将其关闭在后宫中致死的一幕。
当时,就引起他对西李的愤怒和对太子安危的担心。这次,既然内阁大臣们将太子委托于他,是对他无上的信任。他当然愿意照料太子,全力扶助太子朱由校的饮食起居了。
这件事表面看很平常,实际上承担着很大风险:刁钻狡猾的郑贵妃和西李看到太子朱由校被抢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策划阴谋破坏。
刘一燝当下命人从禁卫军中调来校尉保护太子,阻挡郑贵妃和李选侍派来的太监干扰。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登基的事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上。对此事,朝中百官的意见颇不统一。有的主张趁热打铁,当天午时就举行登基大典;有的主张稍缓一些,等到九月初三再办;也有人主张不应操之过急,等到万事俱备之后,太子登基方才稳妥。
给事中杨涟就主张缓办。他的思想深处,具有浓厚的传统观念。他认为,皇上甫崩,父丧未殓,就忙着衮冕临朝,于礼法上说,似乎多有不合。不如从长计议,方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杨涟这种主张,在当时的情况下,自然显得过于迂腐、愚滞。这是因为,虽说太子已经册立,但那是在非常情况下、用非常手段由群臣拥立的,用传统的礼法来衡量,自然有其不合理之处。
这个情况存在,其根基似乎不牢固。只要有人从中作祟,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所以,只有从速举行登基大典,方能化险为夷。如果久拖不决,必然夜长梦多,还有可能节外生枝,发生意外情况。
显然,恪守传统观念的杨涟并没有多想这些。在众人面前,还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在朝堂之上,左光斗就此事同杨涟进行过一场激烈的争论,两人脸红脖子粗辩论一番,朝臣们自然多是拥护左光斗,认为利在速战速决。迁延日久,不知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左光斗和杨涟本来同是东林党人,政治观点一致,两人的私人交情也很好。但在这个事上,左光斗却见杨涟食古不化,迂腐固执,心中非常生气。
他瞪着眼恶狠狠地说:“这么重要的大事,却非要拖泥带水地腻歪不清,真是气死我了!你去死,没人拦着你!食古不化的脑袋!”
杨涟感到很奇怪:二人私交如此好,怎么左光斗怎么当着众人,如此情绪激烈地反对他呢?让太子晚几天登基,严格按程序办事,朝廷百官和百姓们就会认为顺理成章,认为“正规”,不是更好吗?
经过反复商议,决定九月初六太子登基。在此之前,必须先把西李从乾清宫驱逐出去,太子的登基仪式才显得光明正大。
这样,一场驱逐选侍西李的行动便开始了。朝中大臣们知道,若想让西李早日滚出乾清官,就必须制造强大的舆论攻势。
于是,群臣们挥笔上阵,纷纷口诛笔伐,开始声讨西李。要求西李搬出乾清宫的奏疏雪片似的飞向内阁,又迅速地发往三科六部讨论。
其中,御史中左光斗的奏疏言辞最为犀利,而且有理有据。他在奏硫中写道:“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有皇极殿。唯天子御天得居之。唯皇后配天,得共居之。
“其他嫔妃虽以次进御,不得恒居。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选侍(西李)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退居慈庆,不得守几宴,行大礼,名分谓何?选侍事先皇无脱簪戒旦之德,于殿下无拊摩养育之息,此其人,岂可以托圣躬者?
“且殿下春秋16龄矣,内辅以忠直老诚,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乳哺及襁负之哉!况睿哲初开,正宜不可见欲,何必托于妇人女子之手,及今不早断决,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选侍西李命人在吏部搜到一份左光斗的奏疏,看后勃然大怒,扬言要治左光斗的罪。一天之内,她派出好几拨人宣召左光斗进乾清宫见她,以便趁机把他抓起来。
谁知,宣召他的太监找到左光斗,递上李选侍的手谕之后,左光斗“啪”地扔在地上,冷笑一声说:“我是天子命官,只要不是皇上召见,我一概不去。她李选侍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召见我?你这狗奴才,还不快滚!再不滚,让禁卫军把你们抓起来!”
正巧那天杨涟派两个禁卫军来找左光斗进宫议事,两个禁卫军像驱赶苍蝇似的将那个太监跟头咕噜轰了出来。
万分狼狈的送信太监灰溜溜地回到李选侍处,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李选侍一听早气炸了肺。她没有想到,光宗皇帝一死,她的话就没有任何人听。何况她还居住在乾清宫。一旦搬出乾清宫,不但她的话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哼,不行,一定要守住乾清宫!
然而,她毕竟见多识广,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她派一名太监到慈庆宫,邀请皇太子到她居住的乾清宫议事。
此时的皇太子朱由校早已对李选侍失去了任何好感。同时,经过王安几天的教育,对他述说心狠手辣的李选侍如何对他生母下毒手,并幽禁在后宫以致死亡的经过,唤起了朱由校心中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