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院中,母子三人围坐一桌。
孙氏脸上笑意盈盈,不停的给卫铮和卫锦珠夹他们喜欢的菜,开心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而父母对子女更是连仇都不可能结,便是那日被卫锦珠的态度气到了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珠珠啊,听说灵蕊县主给你下了游湖的帖子?”孙氏为卫锦珠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放入碗中,笑着问道。
“嗯。”卫锦珠随口应下,心不在焉将鸡肉咽入腹中。
卫铮见状觉得奇怪,“珠珠,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以她的性子应滔滔不绝才是,绝不应该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啊?没有啊……”卫锦珠扒了口饭,随口道:“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又不是单单只宴请了我,连那叶清染也有份不是吗?”
“她如何能与你比?你是建威将军府的嫡女,她算个什么东西!”孙氏语气蔑然,将挑好的鱼肉放入了卫铮碗中。
卫铮垂眸扫了一眼,并未动筷,“珠珠,听闻诚郡王那日也去了赵府赴宴?”
卫锦珠点点头,想到那日仍心有余悸,“只是不知从何处爬来一条小蛇,吓晕了赵小姐,宴席也不欢而散。”
说到此处卫锦珠更觉遗憾,她好不容易见到诚郡王,没想到竟会出了那等变故。
“都怪那叶清染!”卫锦珠狠狠落下筷子,恨的咬牙切齿。
卫铮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卫锦珠恨恨道:“当时赵小姐受惊,叶清染就站在赵小姐身边,她若及时出手帮赵小姐挑开那小蛇,赵小姐就不会被吓晕了。
她明明会医术,想来定然知晓那蛇无毒,却袖手旁观站在一旁看热闹,白白辜负了赵小姐一番好心。”
卫铮眉心蹙起,想到那貌美如花的少女被蛇吓晕,心中便不免痛惜,对叶清染自也多了丝恼意。
不懂感恩,日后怕是也难记将军府待她的恩情。
卫铮眸光闪了闪,温和道:“珠珠,赵小姐才名远扬,你可多与之亲近。”
卫锦珠向来听卫铮的话,乖巧的点头应下。
“赵小姐邀你赴宴,她既受了惊吓我们总不能无动于衷。
前些时日我得了颗夜明珠,改日得空你便拿去探望赵小姐吧。”
“夜明珠?”孙氏诧然出声,“那得值老多银钱了吧,给一个外人岂不可惜了,还不如留给珠珠呢!”
“赵小姐与灵蕊县主交好,珠珠若是能与赵小姐交为好友,其中好处又其实一颗夜明珠所能及?”卫铮声音淡漠。
卫锦珠明白了卫铮的意思,颔首应下,“哥哥说的是,明日我便给赵小姐下拜帖。”
卫铮点点头,落筷起身,“母亲,儿子尚有功课要做,便不陪您和珠珠了。”
“哎……”未等孙氏开口,卫铮已然抬步离开,她面前的碟中尚有几块挑好了刺的鱼肉,不免落寞的道:“鱼肉还未吃呢,怎么就走了呢……”
苏灵蕊的帖子让林氏也不免心中生疑,不同于卫府与赵府的关系淡漠,卫府与太子府之间可以说是曾有积怨。
因当年的谋逆之案,卫城对太子苏赢颇有微词,这些年来也只有君臣之礼,未曾想苏灵蕊竟会给府上小姐下请帖。
“母亲觉得此宴古怪?”卫锦悠开口询问道。
林氏抿唇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咱们两府素无交集。”
若是去太子府赴宴倒还好,偏偏是去游湖,林氏心中不免多虑了些。
“那我们便不去了,反正我和阿染也不喜欢灵蕊县主,对吧?”卫锦悠拉住叶清染的手腕,笑容灿烂。
喜好友之喜,恶好友之恶,阿染不喜欢苏灵蕊,她也不喜欢。
叶清染弯弯嘴角,不置可否。
林氏略略思忖,点头道:“如此也好。”
“可这样岂不是公开拂了灵蕊县主的颜面?”叶清染有些担忧。
林氏温柔笑道:“这个你们便不必操心了,我偶染风寒,你们自要在我身边照顾。”
叶清染颔首笑了笑,只眸光轻轻泛动。
“小姐还要去赴宴吗?”回芷兰院的路上锦绣开口问道。
“自然要去。”鱼儿主动咬钩,她如何会错过。
“那夫人和大小姐那边……”
“无妨。”
锦绣知叶清染果决便也不再多问,只道:“暖儿已与芬儿出门,此时想来应也到了她兄长家里,只……”
锦绣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只那工头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处置他对我们有何益处吗?”
叶清染闻后一笑,不大反问,“锦绣可曾见过腐烂倒塌的巨树?”
锦绣摇头,“未曾。”
恰有几只小蚂蚁沿着石砌的花坛边忙碌爬行,叶清染清浅一笑,摊平手掌,任由一只小蚂蚁沿着她的手指爬入掌心。
“摧毁千里之堤,百年巨树的并非巨浪风雨,而是那一个个小小的蚁穴……”
小蚂蚁失了方向,在她的掌心东嗅西望。
叶清染将手伸向花枝,小蚂蚁环顾了一会儿,快速的爬上了花叶,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花叶掩映之中。
锦绣望着小蚂蚁消失的方向,心中恍然,叹服叶清染的同时对她的身世愈加好奇。
有这般玲珑心思之人,岂是等闲之辈。
……
话说暖儿与芬儿穿过一条条坑洼不平的巷子终是到了她兄长家门前。
芬儿泪汪汪的,满脸都是感激,“暖儿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暖儿啧了一声,“你若再与我客气我反是要生气了,我都说了你与我家中妹妹甚像,姐妹之间何须言谢!”
“嗯!”芬儿抹了一把眼泪,心中愈加动容,她抬手欲推门,却又顿了动作,神色略有不安的道:“我家嫂嫂……厉害了些,若是说了什么难听话,你……”
“哎呀,走吧!我是来探望你兄长的,又不是看她的!”暖儿推着芬儿向前,两人推门而入。
屋里人的听到响动,一身材发福的妇人从屋内走出,单就开门的气势便很是慑人。
见是芬儿,妇人立刻没好气的道:“还知道回来看你哥哥啊,可见还有些良心。”
芬儿畏缩的抖了抖肩膀,可见对兄嫂很是畏惧。
“我带朋友来看看哥哥……”
妇人冷哼一声,“若是有心,不如给你哥哥带些药钱,带个人回来还要我伺候你们不成?”
“不是的……我……”
见芬儿被吓得说不出什么了,暖儿索性径自开口道:“我家小姐知我与芬儿交好,便帮芬儿的哥哥请了盛安堂的大夫,一会儿便来给你们瞧诊了。”
说完又将手中的袋子往妇人眼前一递,挑着下巴道:“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妇人愣了愣,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瞳孔瞬间扩张了一圈,耷拉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哎呦,怎么好叫姑娘这般破费呢,怪不好意思的。
来来来,快里面坐。”妇人忙将排骨放好,喜笑颜开的招呼两人进屋。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是在哪位姑娘院子里做事啊?我家芬儿笨手笨脚的,平时没给姑娘添麻烦吧?”
妇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芬儿不禁羞惭的面色通红,暖儿却见怪不怪。
暖儿未应声,恰好宁安提着药箱而来,探脉过后,妇人忙问道:“大夫,我家男人的伤严重不?非要吃药吗?还要躺多久才能下地做活?”
芬儿紧抿着嘴唇,神色不大好看,芬儿的哥哥冲她笑了笑,目光透着安抚之意。
“伤势还好,不算太过严重,药自然是要吃的。”
“那……那得需要多少银钱?”说完,未等宁安答话,妇人眼珠一转继而道:“小大夫,听说你们盛安堂会给穷人义诊,我家就穷的很呢,你们就别收我们银钱了呗!”
宁安笑了笑,“我们义诊也是有规矩的,可不是谁说一句穷就不用给药钱的。”
妇人正要翻白眼,却听宁安又道:“但你们的诊费已经由叶小姐出了。”
“叶小姐?哪个叶小姐?”妇人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暖儿翻她一眼,冷冷道:“自然是我家小姐。”
妇人顿时喜笑颜开,殷勤的请暖儿落座,“姑娘先坐,瞧我忙的都忘了倒水了,你坐着稍等啊。”
暖儿撩撩眼皮,见妇人出了屋子,才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说话啦,我去帮嫂子倒水。”
说完便不容芬儿拒绝直接去了厨房,妇人正在数着排骨,见暖儿出来脸色一红,讪讪的将排骨收了起来,陪着笑脸道:“姑娘咋出来了?”
“我来帮嫂子端水。”
“哎呦,这怎么敢呐……”
暖儿叹了一声,关切道:“刘大哥这胳膊没个三五月是做不了活的,你们一家的花销可如何是好?”
妇人一听这话脸色一沉,“啥?得三五月才能好?”
暖儿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刘大哥的手骨都折了,不留病根已是万幸,若是养不好以后可就废了。”
妇人脸色更青,暖儿扫了她一眼,嘴角勾勾,面上却露疑惑之色,“听芬儿说刘大哥这是工伤,为何不从那工头索赔?”
妇人神思游走,随口道:“那能赔多少银子?”
“可不少呢,我家有个邻居也是做活伤到了手臂,工头整整赔了一百两呢!”
“多少!?一百两?那么多?”
暖儿见妇人双眸泛光,嘴角更弯,好心道:“我正巧认识一个讼师朋友,刘大嫂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见妇人眸中精光更盛,暖儿又投下一记钓饵,“芬儿是我好友,你们的事我自会全力协助,上讼的费用自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