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珠在园中设小宴,卫锦悠虽觉古怪,但也不好拒绝,便偷偷与叶清染道:“事出古怪必有因,咱们留意些。”
叶清染弯唇轻轻点头。
但卫锦珠竟当真只与她们闲谈聊天,又真诚的为自己曾经的冲动鲁莽与叶清染表达了歉意。
“叶姐姐,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总是怕父亲喜欢你,就不喜欢我了,所以有时候才会故意针对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卫锦珠言辞肯肯,目光炯炯的望着叶清染。
她本就生得娇俏,此番更是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之前的恶意仿佛当真只是小女孩心性而已。
叶清染浅浅一笑,声音温柔似水,“二小姐言重,何来原谅,清染从未怪过二小姐。”
卫锦珠似松了口气,扬唇欢愉笑起,“如此便好,那日后大姐姐和叶姐姐也不许扔下我自己去玩,我们三姐妹要好好相处,好不好?”
卫锦珠笑得天真烂漫,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清染两人自是应下。
卫锦珠见状笑意更盛,起身拿起茶壶为两人斟茶,“以前妹妹不懂事,今日妹妹便以茶代酒敬二位姐姐一杯。”
卫锦珠先为卫锦悠倒了杯茶,才又走到叶清染身侧,娇声道:“叶姐姐喝茶。”
叶清染浅笑颔首,目光落在卫锦珠手中精致的茶壶上。
茶壶的纹路繁杂,嵌着各色宝石,极尽奢华。
茶壶似有些重,卫锦珠为卫锦悠斟茶之后另一只手便也覆了上去,轻轻托着茶壶的底部。
叶清染敛眸望着,卫锦珠为自己也斟了杯茶,她双手端起茶盏,娇俏笑道:“大姐姐,叶姐姐,我敬你们。”
叶清染端起茶盏轻闻了下,意外的挑动了一下眉梢,便听卫锦珠娇滴滴的对卫锦悠道:“大姐姐,再不喝茶,茶便凉了。”
卫锦悠一直在提防卫锦珠对叶清染动歪心思,但见她安分老实,也着实挑不出错处,便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茶盏。
“吧嗒”两声,叶清染的袖子不小心碰落了卫锦悠的筷箸。
“抱歉,悠儿。”
卫锦悠摆摆手,“再让婢女重新拿一副来便是。”
卫锦悠俯下身子去捡筷箸,卫锦珠则偏头去唤婢女,待她转过身来,诧然出声,“叶姐姐,你拿错茶盏了,那是大姐姐的!”
叶清染似举杯欲饮,闻言手指一顿,扫了一眼桌案方才恍然,一边将杯盏放回了卫锦悠身前,一边歉意笑道:“昨夜没大睡好,现在还有些恍惚。”
“为何没睡好?可是哪里不舒服?”卫锦悠忙关切询问。
叶清染轻笑出声,“悠儿可是忘了我便通晓医术?”
卫锦珠的睫毛颤了颤。
卫锦悠讪讪挠头,“说的也是呢,瞧我这记性。”
“你是关心则乱。”
两人的姐妹情深在卫锦珠看来多少有些刺目,她抿抿唇,牵起笑意,举杯道:“清茶有醒神的功效,叶姐姐喝了茶许是便会清醒一些。”
“嗯,二小姐说的是。”叶清染亦举起杯盏,将碗中清茶一饮而尽。
卫锦悠自也不会拂了卫锦珠的颜面,若日后大家真能和平相处,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见两人皆毫无嫌隙的喝了茶,卫锦珠脸上笑容更盛,说话的语气也愈加欢愉,三个少女坐在盛绽的花丛中谈笑,美好如画。
小宴欢快而散,临行前,叶清染垂眸望着案上精致的茶壶,笑道:“二小姐得这只茶壶很是精致。”
卫锦珠嘴角笑意僵了僵,手下意识的覆在了茶壶上,笑应道:“是啊,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得的,还未用过,今日特拿来给两位姐姐瞧瞧。”
叶清染笑笑未语,回芷兰院的路上,锦绣低声道:“小姐,那壶可有问题?”
叶清染点点头,“那是子母壶,内里有两个壶胆,机关便在壶底。”
锦绣蓦然一惊,“她给小姐斟的茶里有古怪?小姐方才已经喝下了……”
叶清染摇了摇头,“我的茶水并无问题。”
锦绣一怔,便听叶清染又道:“有问题的是悠儿的那杯茶水。”
锦绣疑惑不解,“那小姐为何不阻拦大小姐呢?”
跟在叶清染身边这般久,锦绣清楚叶清染的为人,她绝非对好友袖手旁观之人。
“那茶水里并非是毒物,只添了些巴豆水而已,服下最多跑两次茅厕,这个季节便全当清热祛火了。”叶清染勾了勾唇角,笑意幽深,“不过,明日游湖悠儿是万去不上了。”
锦绣蹙眉思忖,“小姐的意思是,二小姐的目的是阻拦大小姐赴宴?”
“不错。”叶清染颔首,美目流转间冷光泠泠,“本就是鸿门宴,悠儿留在府中反是安全。”
叶清染本就想独自赴宴,但她知以悠儿的性格绝不会同意,是以才未阻拦,这才顺水推舟。
“可二小姐这般图谋又是为何?”
叶清染弯了弯嘴角,望着锦绣幽幽道了句,“那子母壶乃宫中之物。”
“是苏灵蕊!”锦绣瞬间了然,噙了一抹冷笑道:“只没想到卫锦珠竟然这般快便与苏灵蕊狼狈为奸了,不愧是兄妹,两人还真是一般模样!”
叶清染笑而未语,依旧那般风轻云淡。
苏灵蕊虽张狂,却也并非无脑之人。
卫锦悠的外祖父虽已致仕,但地位尊崇,几位舅舅更在朝中任要职,若卫锦悠出事,林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其中利害不是苏灵蕊所能承担的。
但她不同,一个孤女无所依凭,岂不是任由苏灵蕊来拿捏。
晚膳后,卫锦悠果觉腹痛,叶清染为她诊了脉又开了药,叮嘱道:“只要你明日不随意走动,好生在床上养着,我保证明日午后你便全然无恙。”
卫锦悠笑道:“我自然信你,其实现在便不痛了,只是……”
卫锦悠脸颊红了红,“只是不知何时便想如厕,你便是让我出去,我也不敢呀。”
叶清染笑着嘱咐了两句,便去回了林氏。
林氏听卫锦悠无事,遂不再担忧,反是笑着调侃道,“如此倒是省的我装病了,明日你们两个便都在家中歇着吧。”
“婶婶,清染以为,明日我还是去赴宴的好。”叶清染说话向来都是轻轻柔柔,但又莫名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决绝。
似乎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改变她的决定。
林氏有些意外,“清染,那灵蕊县主性情乖张,你们并非同路之人。”
顿了顿,林氏又笑道:“你若是担忧会因此得罪她更是大可不必,你卫叔叔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本就疏冷……”
叶清染轻轻摇头,“有此关系,但也并非仅仅因此。”
她清浅一笑,虽是温婉清贵,美貌无双,但终究比她的年岁少了应有的任性与烂漫。
林氏的眸光晃了晃,嘴角抿动几下,“清染,你……”
叶清染含笑垂首,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林氏虽看不清她神情,但可以想象出那双美目中的光该是何等清冷坚决。
“婶婶,您放心,清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给卫叔叔也不会为自己招惹麻烦……”
叶清染走后,林氏久久未能回神,卫城归来时仍见她坐在椅上神色恍惚。
“婉婉,你怎么了?”
林氏抬头望向卫城,拍了拍搭在她肩膀上那只手,沉沉的叹了一声,“清染那孩子……”
“清染怎么了?”
望着卫城明亮的双目,林氏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军一心想要守护清染,让她与寻常少女一般轻松顺遂,但,他们或许一开始便想错了。
那样的生活虽好,却未必是清染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