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帝欣慰颔首,赞道:“不愧是祈佑,所思所想果然周到。”
赵皇后也随即了然,开口问道:“祈佑是担心打草惊蛇?”
苏御淡淡一笑,回道:“草中无蛇自是最好,可若是一旦藏匿了毒蛇,自是要提防其受惊伤人。”
弘武帝点点头,神色肃然。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江山社稷容不得半点隐患,“祈佑说的是,此事暂且不要让他人知晓。
祈佑,这件事朕交给你来做,如何?”
苏御拱手,“孙儿自当竭尽全力为皇祖父分忧。”
弘武帝欣慰笑笑。
苏御告退,弘武帝方才与赵皇后感慨道:“终究还是祈佑更有天子之能。”
昔秦皇统一六国,坐拥天下是何等风光伟绩,那是秦朝多少代皇帝苦心经营之果,结果竟是只辉煌数载,无不是因为只有人打江山,却无人坐江山。
他有这个信心,若大梁交给祈佑,定可创盛世之景。
赵皇后望着门外,轻轻颔首,“祈佑不仅是他这一辈的翘楚,便是太子他们也终不能及。”
提及太子,弘武帝的脸色一沉,冷笑道:“莫与朕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他此番派太子和威王去江南,是为了对江南商户以示朝廷重商之心。
自古历朝历代皆重农抑商,轻视商户,可弘武帝却不这般认为。
盛世商荣,商人有敛财之道,若朝廷予以支持,加以引导,以商户上缴的赋税造福于民岂不是双收的局面。
可太子与威王却在江南斗得乌烟瘴气,太子在前拉帮结派,威王在后拆太子的后台,真是丢尽了脸面。
他们以为远离临安他就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了?
待两人回来,他必要他们好看!
赵皇后曾听弘武帝抱怨过几句,闻后也是叹了一声,不想再让弘武帝动气,便笑道:“臣妾方才无意中倒是想到了一件趣事。”
“嗯?什么?”弘武帝侧眸望来。
赵皇后弯唇而笑,开口道:“臣妾只是突然觉得祈佑与清染给人的感觉有些像……”
弘武帝眉心一挑,忙问道:“皇后何出此言?”
赵皇后这才将先前熏香之事一一道来,“这两个孩子平时看着都是温温柔柔的好脾气,行事却果敢又沉稳,就连说的话都是极像的。”
遇事皆知不能打草惊蛇,可见都是个能沉住气的。
“哦?竟有此事。”
聪明人很多,但聪明之处不同。
有些人满腹锦绣文章,却不晓人情世故。
叶清染小小年纪便有一手精妙医术,自然是聪明人,但她与临安贵女不同,临安贵女自幼便知晓后宅生存之道。
弘武帝能看出叶清染是个有主意的,倒是没想到一直生活在江湖中的她竟还知晓这些。
“的确是个聪明的。”弘武帝牵唇赞了句。
便包括刚才在殿上,她非但未有惊慌,还能在看出欣儿中毒后当机立断去为她探脉。
虽说欣儿早已服毒,无力回天,但单就这份胆量便远超于同龄女子。
再想到今日苏御两人共同寻到了他放置的同心结,弘武帝撸着胡子眯起了眼睛。
赵皇后望了弘武帝一眼,夫妻多年,两人自是默契,“陛下在想什么?可是已为祈佑看好了亲事?”
弘武帝回神,“还没,不过倒是几个姑娘不错。”
弘武帝将看中的人选与赵皇后一一道来,赵皇后闻后细细思忖了一番,方才道:“那苍小姐的性情倒是出名的爽直,颇有苍御史之风,心思纯良虽是好事,但……这样的性子怕是也极易被人看透。”
弘武帝托着下巴琢磨了一番,颔首道:“皇后所言极是,是朕考虑不周了。”
太子府的水太深,光有脾气和不够,心机智谋亦不能少。
“那罗家和卫家的两个丫头皇后觉得如何?”
赵皇后蹙眉深思,细细与弘武帝分析着:“这两个姑娘皆相貌过人,罗小姐性子更为张扬一些,自不会是受欺之人。
那卫小姐行事更为稳重低调,有林家的风范,且其母林氏年轻时便素有才名,她的女儿想必也不会差。
两个都是不错的孩子。”
弘武帝也这般作想,所以才一时犹豫不决。
赵皇后见了便笑着道:“陛下也别光自己想着,终身大事也要问过祈佑的意见才好,毕竟他们才是要长久生活在一处的人。”
“好,朕知道了。”弘武帝拍拍赵皇后的手,欣慰笑道:“待祈佑处理好此事后,朕便可正式为他赐婚,这宫里也该添些喜事了!”
……
林右相府。
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惊人的快,未等林璇回府,林右相便听说了林璇抚琴输给了叶清染一事。
这让他尤为惊诧。
倒不是说他见不过别人比女儿强,而是他太过清楚女儿的琴艺,能让女儿甘拜下风之人,那叶小姐的琴艺又该是何等出众。
女儿看似清冷,实则却是心高气傲之人,此番输了她向来擅长的琴艺,心里一时怕是难以接受。
终是等到林璇回府,林右相特意让厨房比平日早上了晚食,又思忖了一番该如何劝慰,可望着林璇微扬的嘴角,明亮的眸光,他满腹的草稿竟然一句都讲不出来。
璇儿的心情竟格外的好?
林夫人亦看出了林璇心情欢愉,便笑着问道:“看来今日宫宴应很是有趣。”
林璇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明亮皎皎,噙满了笑意,“的确有趣。”
有她在地方,哪里又会枯燥。
林右相一时神色愕然,望着自顾自低头扒饭的林途,林右相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横眉立目的叱道:“就知道吃!”
他做为父亲不好细问,这小子就不能主动讲讲宫宴上的事?
林途:“……”
家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难道不是父亲定的吗?
以前说话挨踹,现在吃饭还挨踹,合着父亲生他就是为了踹他的吧!
“璇儿,听说你今日抚琴输给了哪位叶小姐?”
林右相对林夫人频频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此事免得惹林璇不开心,林璇却反而笑意更深,弯着眉眼道:“叶小姐琴艺过人,我甘拜下风。”
见林璇眉眼皆含笑意,不似作假,林右相对叶清染更是好奇不已,“时常听你提及这位叶小姐,既是好友,日后不妨请她来府中做客。”
林璇眼睫颤了颤。
公主的身份她暂时还不能透露给父亲,她还不知道公主此番有何打算,还是要改日细谈方可。
这般想着,林璇弯唇轻轻一笑,“嗯,好,日后有机会我定会请她来府中的。”
卫府中同样在议论此事,卫锦悠兴冲冲的与卫城和林氏讲着宫宴上的精彩对决,林氏听得欣慰,具有荣焉,卫城则时而欢喜时而忧愁,表情很是纠结。
若是以前清染做了花朝节的祈福少女,他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可现在他已知晓了她的心意,看她与皇家越走越近,他心里如何能不忧虑。
而此时的富贵院中,卫锦珠越想越气,狠狠摔了一个杯子。
孙氏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略有些心疼,但为了让女儿痛快,她又忍痛将自己手中的杯盏递了上去。
卫锦珠扫了一眼没接,心中郁结,忿忿难平,“叶清染她有什么资格做祈福少女?”
她堂堂将军府嫡女都未做过祈福少女,凭什么她一个山野女子便可以?
“还不是因为捡了林小姐的便宜,否则就凭她也配?”
卫锦珠今日未能入宫赴宴,本就满心怨恨,再听叶清染在宫宴大放异彩,一颗心嫉妒得扭曲起来。
卫铮静静听着母亲与妹妹的抱怨谩骂,一言未发,但眼中却有残忍的寒光闪过。
他自不会像锦珠一般嫉妒叶清染,可他分明听闻赵小姐亦参与了比试,且正输在叶清染手中。
卫铮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她定然恨苦了叶清染,只怕对他也有迁怒。
卫铮眸中浮现了一抹狠绝,叶清染,既你屡屡坏我好事,便莫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