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花朝时节,百花齐绽放,馥郁花香随着清风吹入每一间门户。
建威将军府。
芷兰院中,身着彩裙的婢女们进出忙碌着,除了芷兰院的婢女,更有宫婢在叶清染身边服侍着。
望着层层加叠的华服,苍兰喉咙动了动,感叹道:“还好我没有被选上,这般重的衣裙穿上身岂不要累死了?”
卫锦悠翻她一眼,笑道:“你莫要担心,便是再重来一次,你也选不上。”
苍兰挑眉,正欲回嘴,卫锦悠勾了下唇,望着她道:“请苍小姐注意言行,可别辱没了你身上这条裙子。”
苍兰登时不说话了,轻轻抚了抚裙子,不由自主便扬起了嘴角。
裙如其名,百蝶穿花,百余只蝴蝶盘桓而飞,但因长裙是浅浅的天蓝色,是以华美中又不失清丽。
这条裙子苍兰喜欢极了,虽说这不是最适合她的,但却是她最喜欢的。
两人说笑着,而林璇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叶清染身上。
看着她华服加身,看着她头簪发冠,林璇的眼光蓦地有些湿热。
这种尊贵华美才应是属于她的。
最后还剩两枝牡丹步摇未簪,林璇开口阻拦了婢女,“这个我来就好。”
铜镜中两个少女彼此对望,林璇将步摇缓缓插入她的发髻中,步摇垂落下的流苏长至肩膀,华丽无比。
往日里叶清染总着一身素雅,清秀温婉,亦是极美,今日满头珠翠,长眉及鬓,微扬的凤眸涂着淡粉色的胭脂,冷艳雍容。
但她轮廓清冷,眸光皎若寒月,是以并无媚色,反是多了几分华贵。
这样的叶清染是林璇更为熟悉的,她的手垂落在叶清染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清儿,好了。”
叶清染眸色一荡,她唤她清儿……
两人凝望彼此,叶清染倏然扬唇,心领神会的拍了拍林璇的手。
卫锦悠和苍兰早已停止了拌嘴,两人就这般站在身后望着她们。
苍兰忽然侧眸开口,“悠儿,若是不知,你瞧她们两个这架势像不像在送新嫁娘?”
卫锦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还真别说,确实挺像的。”
两人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叶清染即将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郑重些好,花朝节祈福是盛会,多少人都等着看叶小姐呢!”周嬷嬷对叶清染是极为满意的。
她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礼仪嬷嬷,教过的人数不胜数。
有些姑娘聪明,但就喜欢偷奸耍滑,有些倒是乖巧听话,但头脑又有些笨。
像叶清染聪明又识体的少之又少,而且叶清染也是让她最为省心的。
不管什么,教一遍就会,有些话,提点两句便懂,别人半个月才能学会的规矩,叶清染三日便学会了,剩下的时间她简直可以算是在建威将军府颐享天年了。
“及时到了,叶小姐该启程了。”周嬷嬷躬身垂首,很是恭敬。
以她多年看人的眼光,这位叶小姐的风采绝不会被埋没,日后必有大造化。
周嬷嬷双手捧来托盘,红绸之上放着一个华美的面具。
叶清染正要接过,手指倏然顿住,想了想道:“周嬷嬷,我能不能戴自己的面具?”
叶清染语落,暖儿瞬间会意,忙从衣柜中取出了先前程昱所送的面具。
匣中的面具造型精巧别致,虽没有宫中的面具那般华丽,但胜在清贵,也更衬叶清染身上的装扮。
周嬷嬷有些为难,叶清染还从未与她提过什么要求,但此事她不敢私自应下。
叶清染见了便也不再勉强,拿过宫中的面具覆在了脸上,“我便戴这个吧。”
不知为何,失了程昱的约总让她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想至少可以带着他送的面具,如今看却也不能了……
游行的花车已经候在门外,因有御林军护卫在左右,是以行人皆安安静静的立在一侧,围观的百姓虽多,便依然安静规整。
两列彩裙飘扬的宫婢簇拥着叶清染缓缓而出,众人的视线皆在同一瞬被眼前的少女照亮。
少女身穿华服,裙摆层叠,以各色丝线并以七彩宝石绣着繁丽的百花,叶清染身姿清瘦而修长,将华服之美彰显淋漓。
墨发束起,戴以百花发冠,正中是一朵花开正盛的牡丹,两侧分别是娇媚的芍药与柔美的月季,各式花卉以木芙蓉枝环绕而成。
这般繁艳之色竟被她清冷矜贵的气势所压,唯剩华贵。
她覆着华丽的面具,就连眼睛都看不真切,但众人就是莫名觉得这面具下定藏着一张极美的面容。
叶清染坐上花车,花车以七彩轻纱为遮掩,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手执玉如意,端坐其中的少女。
偶有清风荡过,轻纱飞舞,围观众人有幸可从缝隙中一睹佳人风华。
有些孩童瞧见了,拉着父母的手嚷嚷道:“是观音娘娘,是观音娘娘!”
叶清染闻声望来,侧眸一笑,面具虽遮挡了她大半张容颜,但粉唇弯起的弧度恰到自然,温和而又矜贵,一如寺中供着的观音菩萨,悲天悯人。
有一学子目睹了这一幕,顿觉惊为天人,回家后作出了一副花朝观音像,惊绝四方,被传为一道佳话。
更有睹画之人心生感慨,花朝节时睹佳人,从此不敢见观音。
不过这些自是后话……
卫锦悠几人目送花车离去,心中皆为好友感到欢喜。
苍兰不禁感慨道:“若待清染出嫁也有这般盛况便好了。”
卫锦悠笑了起来,揽着苍兰道:“这八成是不能了,如此普天同庆想来只有常宁公主出阁了。”
“会的。”
两人齐齐看向林璇,林璇却望着人头攒动的长街,喃喃道:“一定会的。”
两人不疑有他,自从叶清染救了林璇后,林璇便时常来寻叶清染,感情好的仿若早就相识一般。
卫锦悠只能感叹,这救命之情果然非同一般。
“我们先去哪逛逛呢?”卫锦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璇却拂了拂衣袖,语气淡淡,“你们去吧,我便先回了。”
卫锦悠与苍兰相视一眼,两人颔首一笑,不由分说的便挽住了林璇的两条手臂,“都已出门,哪有回去的道理。”
“就是就是,今日街上人多,你可随心所欲的玩乐,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林璇直接被两人拖拽进人群中,毫无挣扎的可能。
林璇:“……”
还能这样?
花车缓缓行驶,所行之处,青砖石路上皆覆了一层宫婢洒下的各色花瓣,馥郁花香经久不散。
远远望见花车踪影,苏御的嘴角不禁轻轻上扬,墨眸之中漾起一片柔色。
“太孙殿下。”
听到女子的唤声,苏御垂下眸子。
唇畔凝笑,但眼中柔光尽散。
“太孙殿下,我有些累了,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好吗?”蒋映娴未覆面具,娇柔得如同迎春花般。
“好。”苏御轻笑颔首,温润有礼。
两人移步行至茶屋,他们虽着便装简衣,但周身气度可见一斑,店家连忙为两人细细擦了桌子,又上了清茶。
苏御付了银钱,店家捧着银锭子乐得合不拢嘴,很有眼力的为苏御的随行侍卫亦备了茶点。
蒋映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望向热闹的人群,垂首时也只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一口未抿。
苏御也未动茶点,只抬首望着花车的方向。
“太孙殿下。”蒋映娴倏然起身。
苏御闻声望来,眼中噙着关切,“蒋小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蒋映娴轻轻点了点头,她不大自在的捏了捏手指,声细如蚊,“太孙殿下,我有些不舒服,请容我今日先请离去。”
苏御眸光微微晃动,漾起一抹笑来,声音温和如春,“好,蒋小姐请便。”
望着蒋映娴匆匆离开的背影,苏御侧眸扫了东风一眼,东风会意,连忙抬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