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清染的指挥下,众人皆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病患们也皆安安静静的排着队,等待医治。
附近医馆的大夫闻风赶来,医治的速度也大大提升了起来。
只众人皆发现一个问题……
那便是叶清染那处排着长长队,而另几个大夫桌前除了几个伤势重的患者外竟无人问津,还得他们亲自下场去拉人来诊治。
最可气的是,那些人被医治好了之后非但没有感激之意,还要朝着他们翻白眼,更有甚者还有说他们多管闲事的。
合着就该让他们流血而亡才是!
医治好了伤势严重的患者,叶清染才起身道:“剩下的事便要劳烦几位了,明日我便命婢女去几位的医馆送上诊费。”
“叶小姐言重,救死扶伤本就咱们应做的,怎能让叶小姐破费!”
几个大夫皆颔首赞同。
方才他们瞧的真切,就叶清染那手法医术绝非欺世盗名之辈,同为医者,他们自是知道学医的艰辛,是以对叶清染这个小姑娘都存了两分欣赏与爱惜。
“多谢众位。”叶清染一一谢过,举止坦朗大方,即便看不到她的容貌,亦让人觉得与其相处十分的舒心。
“都处置妥当了?”叶清染为人诊病时,程昱就立在她身侧,帮她递手帕或是写药方,做的自然而然,似乎这一切本就应他所为。
叶清染轻轻颔首。
“那现在你有何打算。”
“去皇觉寺。”叶清染目光坚决,没有一丝犹疑。
不论中途发生什么变故,都无法阻拦她去皇觉寺的脚步。
程昱偏眸扫了一眼花车,上面正躺着一匹膘肥体壮呼呼大睡的马。
“我骑马过去。”说话间,叶清染那已经解下了一匹马的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残缺不全的裙摆在扮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为医时,她温婉轻和,如同悲天悯人的观音菩萨;此时她身骑骏马,竟隐有巾帼女将之风。
“我陪你。”语落,程昱亦翻身上马,偏首望她一笑。
叶清染弯弯唇角,没有推辞,两人抬手挥鞭,策马而去。
暖阳散落金辉,马蹄踏着一地落花疾驰而去,男子蓝衫如天幕,女子彩裙似繁花,两人的身影融进阳光投下的碎金之中,驶向一片锦绣……
第一次有祈福少女策马而行,虽少了一分华丽,但蓦地让人觉得这样更为精彩。
女子可如娇花,千娇百媚,但亦可做参天巨树,独面风云,这样的品性才更能适合做女子的表率。
众人心照不宣的抬步而行,随之前往皇觉寺。
花朝节最重要的并非仪式,而是要借此盛会为天下女子祈福,以愿所有女子皆能美好幸福。
这美好指的并不仅仅是美貌与才华,更重要的是纯善而勇敢的心,而这些她们恰在叶清染身上见到了。
两人策马行至皇觉寺,寺中僧人早已候在门前,当看到叶清染竟是策马而来,都不觉一怔。
叶清染翻身下马,行至主持身前,双手合十,讲明了事情原委。
主持沉吟一番,道:“若等皇家仪仗,恐怕会误了吉时,那便请叶小姐虽我们去观音殿吧。”
叶清染神色平静的略一颔首,心中却是早已激荡起来。
她终于可以再见母后的观音像了!
寺中僧人并列站在叶清染两侧,闭目诵经,诵经声响融着木鱼的敲击声,空灵清澈,足以洗涤人心凡尘。
叶清染行至观音殿前,面具下的双眸泛着盈盈而动的波光,她深深吸气,撩裙屈膝,神情肃然的跪伏于地,深深叩首。
叶清染行三跪九拜之礼,每一次叩首都无比郑重,就连主持都不免多看了叶清染几眼,这位叶小姐绝对是这些祈福少女中最为虔诚之人。
程昱不得靠近,只能立在远处望着,看着她一步一叩,心中不受控制的泛起了怜惜。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般可算是矫情?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喜欢一个人,岂不就是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便是她弯一弯膝盖,他都不愿。
不过……
他抬起眼眸,墨色的眸中只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日后,她自不必再跪任何人!
终是行至殿前,这一日她已盼望许久,可此时站在殿门前,她却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莫名有些怕。
她怕自己压抑八年的情绪会崩溃,怕自己会暴露出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软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迈入殿中。
大殿中檀香袅袅,手执玉莲的观音菩萨静静伫立在殿中,俯视众生。
比起其他寺庙中的观音像,白玉观音貌美倾城,长眉深眸,琼鼻薄唇,但她眼神悲悯,无一丝媚态,神圣纯净的如同她手中的玉莲。
叶清染缓步行至蒲团,她抬头仰望观音像,双手合十,跪地俯身,垂首之际两滴清泪滴落在了蒲团之上。
“母后,女儿回来了!”
叶清染仰望慈悲的观音像,望着记忆中母亲的容貌,清泪蜿蜒滑落。
她紧咬着嘴唇,那双或是清冷或是温婉的凤眸中此时只剩满满的委屈。
她终是露出了少女应有的柔弱,卸下了所有伪装,摘掉了所有的面具。
她并未无所不能,她只是不得不能,因为她再无人可依。
叶清染双手合十,口中念着祈愿之词,却透过观音像对她最为亲近的人默道:“母后,请您告诉父皇与兄长,儿臣回来了,长大了。
那些手染幽国鲜血的人儿臣一个也不会放过,血债由我讨,深仇由我报,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念完了祈愿之词,叶清染再度深深叩首,趁机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眼中的悲痛与软弱重新被寒冰所覆。
“母后,在大仇得报前,请恕女儿不孝,不会再来祭拜您了。”她沉了沉肩膀,敛起的眸子再度睁开时唯剩一片凌厉。
“儿臣再来之时,必是血海深仇得报之日,届时女儿必以九瑶公主之身再来与您请安!”
叶清染起身,深深望了白玉观音像一眼,转身拂袖而去,果断又决绝。
她已了却一段心事,接下来的日子,便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
街上的一场混乱将卫锦悠几人冲散,待人潮停歇,她们早已被挤得不知到了何处,苍兰四下环顾,喊了几声都没能寻到卫锦悠和林璇。
想到她们本约好一同去皇觉寺祈福,苍兰只能先行去那里寻她们。
苍兰着一身百蝶穿花长裙,面上覆着精致华美的面具,身段窈窕,引人侧目。
苍兰起初一心在寻卫锦悠两人,是以未曾发现周遭众人的注视,待她察觉到,已有年轻公子向他走来。
年轻公子温润有礼的与苍兰搭话,苍兰心下不耐,但想到自己穿的这般华美精致,只能耐着性子应和了两句。
“我还要去寻朋友,便先行告辞了。”苍兰抬步要走,却被年轻公子阻拦了去路。
苍兰挑了挑眉,抬眸看向他,“公子何意?”
“小姐莫要误会,只是我想着与小姐顺路,不如结伴而行如何?”那年轻公子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只他一开口,苍兰便忍不住想要训人。
苍兰强压火气,虽努力保持平和心态,但声音渐冷,“你都不知我去何处,怎知我们顺路?”
那年轻弯唇一笑,展开折扇,目光脉脉的道:“无论小姐去何处,我皆愿护送。
小姐所行之路,便是我之去处,自是顺路。”
言语暧昧,是明目张胆的调情。
魏梓然与林途恰行到此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魏梓然不屑勾唇,冷笑道:“好一个庸俗的桥段,花朝节相遇定情,真是无趣……”
他话未等说完,瞳孔便是一缩,只见身着华衣的少女在男子表达倾慕之后,竟笑着从他手中拿走了折扇,然后将其撕成一条一条的竹节。
年轻公子愕然,怔了半晌,才指着苍兰道:“你……你怎么这般粗鲁。”
苍兰勾唇一笑,将残破的折扇丢进了男子怀中,冷冷道:“对无礼之人还要讲什么礼数,你该庆幸我今日心情好,否则定骂得你找个地洞钻进去!”
“没想到这姑娘脾气还挺冲。”
林途强自憋笑,低声说道,抬头却见魏梓然双目炯炯明亮,泛着华光的望着少女的方向,喃喃道:“美而不娇,性烈如火,坦率而不做作……”
这样的女子,不是仙女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