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参鲁早已来到南门城楼上看着义军将士正在城外两里地外扎好营帐,陈瀚在数百义军护卫下赶来,赵参鲁已看过沈有容送来的陈瀚提出的归顺条件,前三条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最后三条倒是完全可以答应。
沈有容见赵军门没有动身之意,看样子是害怕被陈瀚劫持,这帮文官平日里官威十足,威风八面,面对倭寇劫掠东南沿海却是龟缩不出。
沈有容原本以为福建局势紧张,被调到福建来能有一番作为,哪知尽被福建军门赵参鲁留在身边当棋牌官,好不容易趁机出一趟海才转正成为把总。
赵参鲁决定先凉陈瀚一番,挫其锐气,看向身边一名三司官员问道:“刘都司,可都布置好了。”
四十来岁比较高大的福建都司刘彦忙回道:“回军门大人,下官都已布置好了,陈瀚若敢作乱,必叫其有来无回。”
“如此甚好”赵参鲁深感满意看向身边的一名幕僚师爷问道:“宋师爷,福建水师提督施德何时能北上赶来。”
“回东翁,学生已派人传令水师北上赶来福州府”四十来岁清瘦的宋师爷对强势的陈瀚甚是不满道:“若是陈瀚敢不归顺,只需福建水师堵住闽江口,谅他陈瀚插翅也难逃。”
“万不可大意”赵参鲁提醒道:“陈瀚战船上有不少佛朗机炮,需得加强戒备。”
“学生遵命”宋师爷躬身领命
刘庆纵马来到南门外朝着城楼上疾呼道:“城上守军听着,我家主公以至南门外,赵军门若有诚意,请尽快出城商议归顺一事,否则我家主公不会久留,就此告辞。”
“岂有此理”赵参鲁看着打马离去的刘庆阴沉着老脸吩咐道:“刘都司、沈有容随吾出城”
“下官遵命”刘彦同沈有容忙领命道:“标下遵命”
福州城南正门南门城门打开,福建都司刘彦在前率近千明军出城开道,沈有容紧随赵参鲁身旁充作护卫,沈有容在北方边军中从小兵做起,一向很能打,因此被赵参鲁留在身边护卫。
沈有容虽然很有名气,但官职一直都很低,先后在蓟镇、辽镇干过棋牌官、千总、火器教练、源图钦总。沈有容上书反应辽东兵制、训练、守备等处皆有不少缺陷,但明朝重文轻武,沈有容直接被上司宋可泉一顿申饬。
沈有容在辽东接连被穿小鞋,原因是沈有容托疾乞归得罪上司宋可泉,被置之不理,上司宋可泉拖着不放人,沈有容只能在辽东无所作为,反被同僚揭发一些错事。
历史因为陈瀚的到来发生了改变,陈瀚出兵攻略琉球,使得东南福建一带局势紧张,沈有容才被朝廷调到福建来,赵参鲁对沈有容名气早有耳闻,将其留在身边当棋牌官。
南门外大帐中,陈瀚面北而坐一张大桌前,等着赵参鲁前来。十几名侍卫特战队紧随左右,曾大牛也紧跟在陈瀚身边。
数百特战队侍卫队将士纷纷驻守在大帐南面,福建都司刘彦带着五六百明军将士赶来大帐附近驻守,沈有容护送着赵参鲁及福建三司官员前来大帐中,早有亲兵前来大帐中查探驻守。
赵参鲁大步流星带着几名官员进大帐中来,见陈瀚面北而坐,甚是满意。
陈瀚起身朝着赵参鲁躬身一礼道:“见过赵军门”
“不必多礼”赵参鲁面南而坐看向端坐对面的陈瀚问道:“汝所提归顺条件吾已看过,第一条、第三条不妥,需得商议。”
陈瀚当即道:“东番已在我义军控制之下,我东番军民归顺朝廷也是朝廷子民,为何不能自由前往国朝沿海购买军民所需货物,莫不是朝廷并不将我东番军民当做子民看待,如此还有何好谈的。”
“陈总旗,万事好商量。”骆思恭出声看向赵参鲁道:“赵军门,陈总旗所言不无道理。”
赵参鲁闻言看向一旁的骆思恭深感惊讶问道:“尔等是是何人,为何称陈瀚总旗。”
“锦衣卫”骆思恭直接亮出锦衣卫腰牌一脸自得道:“陈总旗是我们锦衣卫派往东瀛的密探,想不到因缘际会在东瀛起兵,还带了十余万军民回国,不愧是我锦衣卫中奇才翘楚!”
“什么”赵参鲁险些惊掉下巴,问道:“陈瀚即是锦衣卫,为何不与锦衣卫联络,反倒要通过吾等福建官员上奏朝廷,尔等意欲何为。”
“赵军门莫非怀疑我们锦衣卫抢功劳,我们锦衣卫还没说你们福建官员抢了我们锦衣卫的功劳,如今反倒是倒打一耙。”骆思恭不满吩咐道:“陈总旗,将你的锦衣卫腰牌拿出来给赵军门瞧瞧,省得赵军门疑心。”
陈瀚忙从腰间取下锦衣卫腰牌递上道:“赵军门看清楚了,我当初在东瀛只身一人,回到东番一时脱不开身,手下军民又对国朝官员甚是不信任,沈把总又正好在东番巡海,因此才与你们接触。”
史世用一脸自责道:“千户大人恕罪,都怪卑职一时疏忽没有加派人手前往东番查探,致使陈总旗一时无法联系上我们锦衣卫,如此大功劳,反倒是让沈把总给捷足登先了。”
“哼”骆思恭冷哼一声道:“就因为你一个疏忽,如今倒好,如此大功劳竟被他们给捷足登先了,许同知大人一番苦心部署都白废了,你等着向许同知大人解释吧。”
史世用演技很高超,当即伏地叩拜请求道:“还请千户大人向许同知多多美言,卑职也是再尽力补救挽回啊。”
骆思恭故作不理睬史世用的求情,拉长着马脸。
骆思恭的演技更胜一筹,直看得赵参鲁一帮福建官员傻眼了,什么意思,竟然成了我们福建官员跟你们锦衣卫抢功劳了,你们锦衣卫不能这么厚颜无耻吧。
陈瀚也被骆思恭同史世用的精彩表演深深吸引,卧槽,我原本以为自己很不要脸算计了福建军门赵参鲁一帮官员,没想到锦衣卫这帮人渣还不要脸,真是甘拜下风啊,看来我还是很要脸的。
‘咳’陈瀚干咳一声道:“赵军门与锦衣卫为我义军归顺一事功劳争执不下,我义军还想尽早得到朝廷接纳归顺,我义军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沈有容短须胡气得一颤,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偏偏还跟锦衣卫沆瀣一气,看赵军门老脸变化多端,这事怕是要玄了。
骆思恭看向赵参鲁问道:“赵军门,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妥啊。”
老成持重的赵参鲁心中千万匹草泥马欲破口而出,一听骆思恭问起,当即道:“既然是锦衣卫早先部署,那这功劳自是得算上锦衣卫,不过陈瀚率义军归顺主要是由我福建官员主持,因此嘛,我福建官员占主要功劳。”
陈瀚不耐烦道:“我不管你们如何分功劳,我提出的要求必须得到准许。”
赵参鲁一听正主陈瀚不满了,当即道:“国朝自是将东番军民当做国朝子民,东番军民船只绝不可以自由前往国朝沿海,不过可以定为一两处渡海停靠。”
“如此也不失为妥”陈瀚也借坡下驴道:“那就定为海坛山及厦门两岛,我也会约束军民不得滋扰沿海百姓。”
“如此甚好”划两座海岛作为东番军民往来停泊也无关紧要,福建军门赵参鲁都能做主答应,何况东番还是国朝疆域内,就算是外国船只也都有划岛停泊国朝沿海的先列,广东按察副使、海道副使汪柏接受弗朗机夷受贿默许其常驻澳门。
陈瀚接着道:“东番必须由我义军军民自行管理,朝廷册封我为东番宣慰使。”
“东番属于大明海疆,绝不会再设置宣慰使司管理。”赵参鲁对陈瀚提出的第一条又增加册封其为宣慰使据理力争道:“朝廷可以答应你们自行管理,朝廷水师也会定期前往东番巡海,绝不容更改。”
陈瀚对于朝廷册封的宣慰使一职并不看重,最重视的是朝廷不插手东番事务,东番一切由自己做主,当即道:“朝廷水师可以定期巡海东番,但决不能滋扰沿海百姓。”随即又问道:“朝廷何以待我?”
赵参鲁见陈瀚妥协下来,朝廷已给了自己全权处置的旨意,当即道:“册封汝为东番守备”
“东番守备”陈瀚听着守备这官职应该不算大,陈瀚又道:“朝廷不得插手我东番军队”
赵参鲁心说朝廷想插手才怪,你手下数万大军,朝廷有那么多饷银养吗?随即吩咐道:“朝廷不插手东番军政事务,但东番守备必须听从朝廷调令,协助朝廷平定倭寇海盗及乱贼,待剿灭倭寇海盗后另有封赏。”
朝廷打得一手好算盘,不管东番军政事务,却要自己听从调令出兵助战,算起来还是自己吃亏啊,陈瀚忙问道:“我东番军队协助朝廷作战可有军饷”
“自行筹备粮饷作战”赵参鲁自己都为福建漳州府募军哗变头疼,那还会管编外的东番军队,朝廷有战事时你们必须出兵,没战事时好生待在岛上自娱自乐玩吧,只要不玩得太出格,朝廷是不会管太多的。
陈瀚对一向财政拮据的大明朝廷是不敢奢想对属于编外的东番军队发放军饷,当即道:“既如此,我东番军队缴获也不用上交国朝,就当留作粮饷,方好为国朝效力。”
赵参鲁也明白不能太苛刻,否则谈崩了就麻烦了:“如此甚好”
双方谈妥归顺一事,赵参鲁亲自为陈瀚颁发铠甲、官服、印信、腰牌等。
随行谈判的福州知府何济高出声问道:“听闻东番军民在海上设置重重关卡收税,可有此事?”
陈瀚没有直接回答何济高,而是问道:“你是何人?”
“本官福州府知府何济高是也”何济高颇有不满,竟敢如此跟自己说话。
陈瀚随即吩咐道:“刘庆,你来告诉何知府吧。”
“标下遵命”刘庆看向何济高道:“何知府有所不知,我东番军民在海上修建码头港口、疏通航道、设置灯塔,提供补给、吃住,那一样都是需要人力物力,我东番军民也需要生存,所收取一切税费都是合理合法。”
赵参鲁深知何济高小舅子许豫不就是在跑船吗?定是为了他那小舅子询问,当即吩咐道:“即是合理合法,那就不必再过问了。”
骆思恭出声道:“既然义军归顺一事谈妥,奏书最好当面写好,由我们锦衣卫同赵军门及福建三司联名上奏朝廷。”骆思恭是怕赵参鲁一帮福建官员撇下锦衣卫单独上奏,那就前功尽弃,亏大发了。
赵参鲁一帮福建官员原本就是想单独上奏此事,哪管锦衣卫那档子事,能捞到大功劳,谁想分一杯羹。赵参鲁见骆思恭提起上奏之事,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锦衣卫果然好算计,当即道:“好”
赵参鲁亲自执笔写好奏疏,福建三司官员,锦衣卫千户骆思恭、百户史世用等纷纷署名,联名上奏,陈瀚也让刘庆帮着署名。一切皆大欢喜,但各自心中都在痛骂对方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