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反身对着追来的人扔了过去。
那已经准备好射箭的人看见那飞来的匕首，有瞬间的迟疑。
下一刻，他只能仓促的收回力量躲避。
就在躲避的时候，李如意已经越过了几道沟壑，她身后，更是直接跳出了几个拿着弓箭的人对着后方的人射箭。
以少对多，他显然落入了下风，无奈之下，他打马回转。
眼看着他要走，李如意对着人喊道。
“留下他！”
这人能抢了永安侯的马，能有如此厉害的骑术和射术，必然是个小高手，若非是对方落单，自己这边想要从二百人的人群之中把他抓出来肯定更为困难。
战局瞬息万变，战场上的士兵大多时候都是在服从，他们并不计较李如意这个命令合不合理，只要命令下达，第一时间就会执行。
陈江安并没有给李如意分配骑兵，陈江安手中的骑兵也并不多，都放在永安侯最有可能突围的地方。
在这里，能当做骑兵用的，大约只有李如意和牟娘两人。
只是，两个人数量太少了，在有两百人左右的复杂兵种之中，可能还没有到近前，就被人射死了。
不过，要说只去追击一个人，倒是没有关系的。
牟娘已经策马和李如意擦肩而过。
牟娘也是见过许多京中权贵的，一搭眼便已经认出了李如意马上的正是永安侯。
两人心中都明白，她们之中，必然要有一个人看守永安侯。
陈江安手里的人也未必都是信得过的人，这边两人若是杀疯了的时候，那边有人悄悄把永安侯放走可就糟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如意谁也不信！
刚好，牟娘在陈江安身边这么久一直被人歧视，能让她信得过的人也没有几个。
而那几个人显然都不在这里，肯定是和她一样带队在其它路口蹲守的。
两人擦肩而过，弓箭手并没有停下，还在对着那人射箭。
牟娘的马虽然没有永安侯的马好，但胜在双方之间配合默契。
很快，她就追上那人，那人也想要举着弓箭对牟娘射箭，但牟娘并不是好惹的。
山匪对于排兵布阵总不够熟练，但单兵作战都是个顶个的好手，牟娘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一对一的对抗。
她灵巧的策马走位，不给对方任何瞄准她的机会。
那人和永安侯的马配合不了这样的默契，关键时刻总是要差一口气。
而另一边不停骚扰的羽箭也在他身边落下，就算没有射中，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对方目的显然就在这里，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射死这人。
单就马上的战斗，对方完全不是牟娘的对手，拉近距离，几个来回之间，牟娘便已经将这人斩落马下。
而就在这时，两百人的队伍已经越过了这几里地冲了过来。
他们全都在狂奔，生怕晚了一步的样子。
牟娘不是没见过两百人的样子。
更甚至，李如意的商队之中都不止两百人这么少。
只是此时此刻的二百人，和平日里她见到的二百人终究是不同的。
看见她在马上，那些人中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几个弓箭手到了位置根本不再上前，对着牟娘这边就是射箭。
弓拉的满满的，羽箭飞到什么位置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羽箭在风雪之中穿行，位置多有偏差。
可这一下子，封锁了牟娘冲杀的路。
她不能用骑兵的优势去冲杀对方的人，只能看了一眼，调转马头伺机而动。
她的背后有李如意坐镇，李如意这会儿无法离开永安侯左右，自然无法上阵杀敌。
那杀敌的事情自然要落在她的手中。
牟娘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优势躲回到人群之中，她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如何进攻！
双方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李如意就在远处，永安侯就在她的脚边。
风雪还在缓缓飘落，不过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但双方之间的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所有的陷阱机关都用在了这时候，对方的两百人，一个照面就死了三四十个，看起来局面一片大好，只是李如意明白，这都是假象。
人命把那些防不胜防的陷阱填平，剩下的才是双方之间实力的比拼。
李如意已经举起了弓箭，对着对面的那些人射去。
她的射术并不算是特别厉害，起码比起李廿来，还是多有不如的。
除了一直对对方制造压力，偶尔射死一个人之外，她的这些攻击并不能改变战局。
因为牟娘的关系，那些人一直没有全力进攻，总是要有一部分人防备牟娘冲杀的。
因为人数并不算多，不过就是二百多人的一场战役，持续的时间也并没有多久。
很快对方已经将这边的情况摸的清楚，其中有人提议暂时撤退从长计议。
他们的目标已经变了。
若是永安侯没有被抓，他们这会儿大概率已经靠人命填平了这条路，冲过了关口，冲出了包围。
但偏偏，就是那一时失察，永安侯直接被生擒，现在他们不能只考虑冲过去的问题，还要把这里的人都杀了。
只有杀了所有人，才能救出永安侯！
救出了永安侯，他们才有未来……
不然又能如何呢？
当一辈子造反的逃犯？
隐名埋名，带着一身的本事碌碌无为的熬过一生？
他们撤退的很利索，只留下一地的尸体，表明了刚才这里确实经历了一场战斗。
牟娘没有回来，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埋伏。
这些人不可能就此离开，他们必然也是在做准备，再回来的时候，这一场仗就要更难打了！
牟娘准备绕后突袭，她悄悄躲进了山里。
李如意指挥人打扫战场，重新布置陷阱。
所有人都沉默着，带着一股子悲壮。
双方的试探已经结束，再动手就是不死不休。
一个半时辰之后，天光已经黯淡。
一群人重新出现，他们身上带着新做的防具，都是在山里刚砍下来的木头做的。
粗制滥造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但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战场上的装备，只有防御和进攻两种，这些东西不好看，却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凹凸不平的木板扔在了地上。将陷阱填平，一群人带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横冲直撞。
他们一路推着战局向前，阴暗暗的天空似乎有一片如雪的云缓缓西去。
牟娘找到机会冲了出来，一人一马一刀，在那些人身后冲出，瞬间带走了十几条人命。
有人发现了她，连忙回防。
牟娘策马狂奔，但每次出现的时候，总有办法带走对方的人头。
但双方之间人数差了将近三倍，双方之间的心境也完全不同，战局已经向着李如意的方向推进着。
李如意就站在那里，永安侯还在她脚边，醒过来一次，又被她打晕了。
这一次，似乎没有之前推进的那么快了，但不管是李如意还是牟娘，她们全都明白，对方正在掌控战局。
两人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到了关键时刻，李如意必然是要带着永安侯离开的！
她不是陈江安的人，不存在当不当逃兵的可能性。
只是这里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死守，不管是为了永安侯，还是为了拖延时间，亦或者，为了将所有的叛乱余孽都拦在包围之中……
他们都终将扞卫自己身为大齐将士的尊严。
天色暗了下来，似乎到了鸣金收兵的时刻。
但这次不同以往，对方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而言就越是不利，若是不能尽快拿下这些人，过了今夜，他们都得成阶下囚。
刀兵之声在黑夜之中响亮着。
不知道谁点燃了一堆枯枝，那些冲杀的人身上带着木头，似乎成了很好的燃料，尸体燃烧着发出了此生最后的光辉。
所有人带血的模样都在这样黯淡的火光中变得狰狞起来。
战局距离李如意已经很近很近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声音，喊她。
“李当家快走！”
“快走啊……李当家！”
李如意并没有离开，她若是走了，这些人的气势就散了，必然会被人全歼当场。
那些人为了保护她，依旧拼着命的阻拦。
横冲直撞的人也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直到终于有人冲到了李如意面前。
李如意一刀一个，当场斩杀了三人，一瞬间，周围气势大振。
双方之间的战局再度进入新的平衡之中。
李如意沉默着，一刀一刀将身边冲过来的人全都砍杀。
她身旁不知何时凝聚起了一小撮人，这些人是她带来的人中最后剩下的一些了。
他们有些妄念，但心中又满是绝望。
既想要赢，又觉得李当家不过是意气用事，不愿意危难之时弃他们不顾，这才觉得和他们一同战死。
一股悲怆苍凉似乎点亮了这一方天空。
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刚才还顽强的如同打不灭的人，忽然间像是纸一样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江安一身铠甲，带着一百多骑兵直接冲进了战局之中。
那一刻如天兵神将。
骑兵的优势这才彻底显现出来。
一时间原本疲惫的砍杀声又一次震天响起，光是气势就让那些人溃不成军。
不过瞬息之间，那些人便如同融化的积雪，倒在了冬日的凉夜。
陈江安看见李如意，翻身下马。
李如意弯腰抄起地上的永安侯，对着陈江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陈统领，幸不辱命！”
陈江安有些说不出话来，生擒永安侯，以五十寻常兵士对阵二百精兵，李如意这一场仗不算是多出彩，但却足够震撼。
都说时势造英雄，陈江安第一次对这件事有了如此深刻的感受。
战局结束，战况很快就被人清算出来，牟娘带着一身的血从马上跳下，先去跟陈江安见礼，而后转头就抱住了李如意。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牟娘也是见惯生死的，今天一起出行的镖师，明天可能就因为一些事情死在了半路。
尸骨无存的，客死他乡的……她见过太多太多。
只是每一次经历，都还是难过。
李如意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们还活着！我们赢了！”
牟娘点了点头，很快就把那股子郁气从胸中抽出。
陈江安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战场清理好。
五十人只剩下十七个了，其中还有六个人已经缺了胳膊或者腿，就算活下来也要落下终身残疾，无法上战场了。
对于这样的数字，陈江安并没有太多表情。
慈不掌兵不是说说的。
他看看李如意，又看看永安侯，能在这里逗留许久，已经是他给予这些人最大的尊重。
“永安侯我带走了，你放心，该你的功劳，我半分都不会抢，自然会为你请功。”
李如意点了点头，无所谓的样子。
说完这话，陈江安翻身上马，他这就准备离开了。
牟娘站在李如意身边看着他的身影。
陈江安垂下头也看着她。
牟娘不明所以，一副‘你看我干嘛’的样子。
陈江安深吸一口气。
“你不跟我走等什么呢！”
牟娘还想要再和李如意待一会儿，李如意瞬间笑开了，赶紧去推牟娘。
“别傻了，快跟上去！”
陈江安这是不准备功劳全都落在李如意的身上，也要推出一个自己人分些功劳。
旁人他又担心李如意不高兴，毕竟他自己的人他自己了解，这些人别说生擒永安侯，就算是连守住那二百人都困难。
只有牟娘，这是李如意的人，但也是陈江安的人……
眼见着李如意真的不在乎，陈江安也跟着放松下来。
牟娘有些迟疑的看看李如意，李如意又推了她一把，她这才翻身上马，跟着陈江安一起离开。
陈江安留了人在这里，很快战场打扫好，伤员也运送着一起离开，李如意这才跟着一起回了京城。
陈江安带人连夜回了京城提审永安侯，牟娘一直跟在他身边。
李如意也享受了一下便利，感受了夜里开城门的待遇。
有人护送她回了家中。
早早得知消息的韩时安一直等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