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释圆通给了何小六一个重要的机会时,有八匹健马疾驰着奔向武昌府,目标正是乡下大山里的一个果园。
健马上的汉子青一色穿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逢人便打听着去那一片果园的路。江湖中人一瞧便知这是京师锦衣卫下来拿人了,纷纷退避三舍,只有一些山野村夫才敢给他们指路。
入夜,云高风急,星月全无。
何小六一人一刀,悄悄摸到了那一片乡下的果园里。
因为听到人声,果园里养的狗狂吠着寻过来,何小六扔出几块事先抹好迷药的肉骨头,狗吃了后就默不做声了。
何小六默默躲在一棵果树下的黑影里,举起酒壶喝了几口酒,给自己壮着胆。等了良久,待狗叫声引起的警惕渐渐平息后,才又轻轻摸索着接近那个小木屋。
木屋里住的人正是刘士鹤。
这里是乡下山间的一片果园,荒无人烟,平日里都没有人来。朝庭钦犯若是藏在这里,捕快对地形不熟,别说捉拿了,就是寻找到这一片果园都很难。
冷风刮起,木屋中的油灯微微颤抖,刘士鹤也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他被石铁心从华山毛女洞救出后,跟随独狼回到武昌府,被安排在这里养伤。整天独自一人在这里将养,养了几天了,伤都没痊愈。
此次他追杀江风至长安,非但没截到武功秘籍,还被华山派拿住,打得半死。本以为要交待在华山派了,想不到释圆通千里迢迢安排手下精锐将他营救出来,这令他颇为感动,觉得为释教主做的一切都值得。
今天独狼来告诉他,近几天切不可四处走动,一定要躲在果园里不要让任何人瞧见。这让他莫名的感到恐慌。他强行打坐入静,想运气疗伤,但是总觉得心下烦躁。
刚才听见木屋外狗叫了半天,现在不叫了,也不见狗回到屋前。他取下墙上挂的佩刀,决定出门去看看。
他刚刚走到门前,还没有伸手开门,便听见“嘭”的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撞击到他身上。
“是谁?”
他大喝一声,退后一步,举刀凝神戒备着。他虽然受伤了,但是谁若想要杀他,也没有那么容易。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黑衣蒙面人连话也不答,端着火铳直接开火。
一声巨响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间响起,刘士鹤惨叫一声,鲜血横飞,被火铳打得退到墙上。他在华山派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又挨了一下,手中的佩刀直接掉落在地,神色慌乱的喊道:“为什么要杀我?”
面前的蒙面男子不答话,抽出腰间的长刀,飞奔上前,照着他腰间就是一刀捅下去。刀尖刺入身体,鲜血喷溅出来。
刘士鹤用手捂住肚子上的伤口,脸色满是痛苦的表情,盯着蒙面男子,仿佛想辩认出他是谁。
蒙面男子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慌,抽出长刀,发了疯似的再次捅了进去。他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就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捅死刘士鹤!鲜血已经将木屋里的地面变成血色溪流,他还没有停手。
刘士鹤死不瞑目,死前望着蒙面男子,提着最后一口气,吃力的说道:“我在华山派…他们…把我身上…打烂了…我都没招供…教主为什么要杀我?”
蒙面男子面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正要说话,忽然在寂静的山谷间,响起了铁骑疾奔的马鸣声。
蒙面男子终于说话了:“你听见骑马声了吧!你知道是什么人来了吗?是锦衣卫!你灭江家的银子进了景王府,但释教主又是裕王派系的,现在他们都为了在皇上面前自证清白,都要抓你。朝庭派锦衣卫亲自下来捉拿你,你成了景王和裕王角力的猎物。你如果被抓住了,释教主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刘士鹤沿着木墙缓缓滑到地板上,身上血液几近流完,双目无神的望着油灯,抽搐着说道:“很好,他…救过我一命,现在…我还给他了…”
“兄弟,别怪我!”何小六流着泪,一刀砍断了刘士鹤的咽喉,然后飞快的逃离现场。当锦衣卫的人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一具被砍烂了的尸体,死者睁着眼睛望着他们,死不瞑目。
等到天蒙蒙亮时,已经逃回武昌府的何小六,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下,就着黄纸点燃烧毁。他望着闪烁不定的火苗,喃喃的道:“别怪我,兄弟!我只是想求一个机会,我不杀你,释教主也会派其他人杀你!我们的日子都不好,今天你变成了鬼,今后我的心里藏着一只鬼!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你!”
何小六给刘士鹤烧了一些纸钱后,去向释圆通复命。
释圆通的光头在晨曦中微微发亮,面无表情的问道:“死了吗?”
“死了,我把他肚子捅烂了,咽喉也砍断了。”何小六很平静的回复着,突然问了一句他自己也知道不该问,却控制不住要问出来的话:“他为了帮你抢夺武功秘籍杀的人,对你忠心耿耿,你心里就下得了手?”
释圆通抚摸着自己的光头,长叹了一声:“你们都跟着我,想养家糊口,出人头地。我若倒了,仙人会的牛一刀马上就会杀回来。陈佳怡和她妈都指着我保护。我岳丈和内弟,都指着我保护他们。景王和裕王争位,我夹在其中,若一着不慎,便将满门抄斩。我能选择吗?”
何小六听罢默然无语。
释圆通拍了拍何小六的肩膀,说道:“等哪一天,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了,你就会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没得选择!从今天开始,你接替何大力的位置,成为拜日神教的右护法。”
何小六浑身轻微颤抖起来,立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过还是有一点惴惴不安,问:“那何大力呢?他怎么安排?”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去吧,通知骨干到总坛开会,我要宣布对你的任命!”
当何小六将拜日神教骨干力量召集到大殿中时,释圆通当众宣布何大力不再担任右护法一职,由何小六接任。
听到这个任命后,何大力的脸都阴得要滴雨了,偏偏释圆通还望着何大力,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何大力拼命告诉自己,要忍住,现在若翻脸发飚,无疑是给别人一个对付自己的理由,因此平静的回答道:“教主的命令很恰当。我带队在华山派没把事情办好,让兄弟们蒙羞了,的确不适合再担任护法一职。”
释圆通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从今天起升任左护法。不过我有点担心,今后我喊何护法,我怕你们俩都答应了。”
释圆通一番幽默风趣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何大力一时又惊又疑,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独狼神色匆忙的掠了进来,叫道:“教主,大事不好了…”见到大家都在,就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释圆通说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
何小六扫了一眼石铁心、释圆武、何大力等人,明显有点心虚,低头听着。
“今早我去看刘士鹤,碰见六扇门的人围在那里,刘士鹤昨夜被人捅死了!”
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人等,俱都惊呆了。
释圆通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着独狼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独狼有点结巴的又重复了一遍:“刘士鹤…被杀了…!”
释圆通闻言瘫坐回椅子上,而石铁心、释圆武、沈浪、猴子等人都懵了。石铁心是不明白刘士鹤怎么突然就死了,释圆武等人去华山派没要到人,还以为他仍然被关在华山派,怎么突然就回到武昌府,并且被人杀掉了。
“今日我骑马给刘士鹤送跌打损伤的药过去,一到果园子里,就看见锦衣卫的人在那里勘查,还盘问了我一个时辰。我看见刘士鹤死在木屋里,肚子被捅烂了,咽喉也割开了!”
释圆通摸着光头,喃喃的说道:“刘士鹤被石铁心从华山派救出来了,知道刘士鹤藏在小木屋里的人,没有几个。现在他被人杀死在小木屋里,这说明我们当中有内鬼,内鬼把消息泄漏出去了!”
他用那阴沉的眼睛,将大殿中何大力、赵佑庭、何小六、释圆武、猴子、沈浪等人全部盯了一遍,每个人被他的眼睛扫到时,都遍体发寒。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这些人中间,有内鬼。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开始捉鬼!”
石铁心站了起来,说道:“也许,我知道谁是内鬼!”
释圆武立即双目如电,炯炯有神地望着他,问道:“鬼是谁?”
石铁心指向何大力,说道:“他就是鬼,鬼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