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杰·劳伦斯只专注于自己手下的魔法阵,随着诡异的线条逐渐组合成图案,爱丽丝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不自觉的急促。
和她的心情无关,来自于生理上的不可控制,就好像扣嗓子眼会呕吐。
“你现在和扣我嗓子眼没什么区别了……”
小女巫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戴杰·劳伦斯对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关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这个即将成型的魔法阵上。
西方的巫师们理解不了东方魔法,这所有阵法中所蕴含的含义,爱丽丝随着魔法阵的逐渐完善,渐渐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阵法中蕴含的阴冷气息,一阵阵的往她骨头缝里钻。
成不了的,他不可能完成借命。
这种事就算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巫师”成功率也极低,更不用说是一个完全的门外汉了。
东方魔药要是能只看书就学会,祖师爷的棺材板就要压不住了。
爱丽丝轻轻一瞥,就知道戴杰·劳伦斯已经不可能完成自己的愿望,他那么长时间的布局,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个笑话。
他是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自己为之而努力了这么久的结局也不过只是不可言喻的世界之书上寥寥几笔勾画的剧情而已。
可是她来了呀,既来到这儿了,一切就不再是虚妄。
她是真实的,所有的他们都是真实的,又怎么能够甘于按照别人绘制的路线走下去,像一具木偶取悦主人,费尽心思最后被关进箱子里,不见天日。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真的那么想救你的妻子吗?”
戴杰·劳伦斯没有回应她的话,爱丽丝等了会儿,没有继续追问。
他已经被这个魔法阵迷了心神,就像是恶魔蛊惑人类堕魔一样,一旦这个魔法阵开始绘制,不论最后能否真的运转起来,绘制魔法阵的人都已受了反噬。
爱丽丝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悲凉。
如果有一天,她这样躺在床上,不久于人世,里德尔会怎么做,他也会想尽办法为她续命吧。
爱丽丝冰冷的指尖动了动,她好像太冷了,冷到动一动手指都很费劲。
真到了那一天,不论她怎么在里德尔面前阻挠,也不可能让他停手。
躺在床上的自己,仅凭三言两语是没有办法动摇里德尔的念头。
更别说这件事有关自己的生命,里德尔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多加纵容,有求必应。
上次她只是在里德尔面前表现出些许对自己生命的不在意,他们之间就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吵。
切实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爱丽丝都没法想象里德尔会怎么做。
从那时,小女巫真的明白自己对里德尔有多么的重要,这才是她现在感到心慌的缘由。
自己能够控制住里德尔,却仍然要逐渐走向死亡的结局,这不相当于在魔法界埋下一个定时炸弹,且已经开始倒计时。
只等着那一天炸弹爆炸,将魔法界现在岌岌可危,刚刚完成的和平炸个粉碎,将所有人再次卷入无休止的痛苦之中。
鱼死网破的胜利,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天堂和恶魔需要一场大战,虽然爱丽丝知道这场战斗最后也不可能真的打响,但谁知道上头的乐子人现在到底想要干什么。
爱丽丝烦躁的抠了抠克雷登斯尾巴尖上的鳞片,小金蛇委委屈屈的瑟缩了一下。
主人,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生气了?
他克雷登斯即使和爱丽丝相处了这么久,有时还是摸不清他家主人的脑回路。
爱丽丝的手指又抠了抠克雷登斯的鳞片,因为缩小而变得细小密集的鳞片在手指指腹上带来的触感极其特殊。
很难形容这样的区别,即使是冷血动物,触感传来的温度也比自己的体温要温暖许多。
爱丽丝觉得自己的体表温度可能有些低到不正常。
“戴杰·劳伦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的妻子会经受些什么。”
“即使她真的活下来了,伏地魔会放过他吗?还有我的父亲,我的教父,我的师父格林德沃,他们都不会放任一个掠夺了我生命的人存活于世,你有想过应该如何去处置这个问题吗?”
爱丽丝抛出一个疑问,她从没有哪次这么急切想得到戴杰·劳伦斯的回答。
她要的不仅仅是戴杰·劳伦斯的回答,也是不可言喻的回答。
到底想让她做什么?
爱丽丝需要明晰“牠”的想法,才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按照爱丽丝脑海中的设想,一切都该结束了,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吗?
可却要临门一脚,让她经受这些就像是硬要bE,所以让主角不得圆满的垃圾写手,非要给读者留下惨痛的印象,而搞出的奇怪走向。
戴杰·劳伦斯从开始绘制阵法后,态度就十分诡异,而现在对于爱丽丝的问题,他却做出了回答。
“我当然会保护好我的妻子,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我已经为她准备的后路,即使我不在了,也仍然能够让她安稳的活下去。”
“我会让她会隐姓埋名离开欧洲,你不可能找到她,这也是我做这一切的目的。”
他背对着爱丽丝,声音低沉却坚定,笃信的语气让爱丽丝都觉得奇怪。
他凭什么相信琳达·劳伦斯不会被找到。
“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是整个欧洲的巫师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威胁她一分一毫。我为她留好了退路。”
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飘渺的天真,让爱丽丝想象到亚茨拉斐尔每次提起上帝的模样。
亚茨拉斐尔可没有他这样狂热的态度,戴杰·劳伦斯现在就像沉迷信仰的狂热教徒。
恶魔的势力都拓展到巫师世界了?
戴杰·劳伦斯的话仍然在继续。
“我们没有孩子,我会抹去琳达的记忆,她身体虚弱,已经很久不曾使用过魔法了,和麻瓜没有什么区别。”
“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回到麻瓜世界。就是你们想要找到她,也不过是大海捞针。麻瓜世界的人太多了,这个世界上麻瓜的数量远远多于巫师,就算巫师有再神奇的魔法,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查询他们的来历。”
“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曾让别人插过手,全部的流程都是由我自己一个人完成,我学过大脑封闭术,摄魂取念对我没用,我死了,你们就更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哪。”
戴杰·劳伦斯的手没有一刻停歇,嘴里的说出的话愈发癫狂。
爱丽丝没有被影响分毫。
“抹掉记忆,这倒真是个很好的法子。”
小女巫低声表示赞同,随即又觉得不妥。
这个方法不适用于她和里德尔。
戴杰·劳伦斯将一切都抹除掉,不留何一丝蛛丝马迹,他们的确不可能找到琳达·劳伦斯。
这个世界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丝毫的轨迹可找寻,除非真有什么超脱于地球的非自然力量,不然还真没法找到一个不在巫师界活动的女人的踪迹了。
爱丽丝看着已经陷入自己思绪里的她,终究没说出巫师们背地里和麻瓜的勾结。
等等,为什么要用勾结听起来好像他们在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不过有《国际巫师保密法》压在上头,爱丽丝也只能用勾结这个词,只要能赚钱,爱丽丝不介意自己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尤其是麻瓜巫师从来没有在魔法界消失过。
很多巫师都是混血,他们和麻瓜们之间的联系是斩断不开的,即便有着保密法的压制,依旧会有着藕断丝连。
从没有人要求过在霍格沃茨学习的巫师,将来一定要在魔法界生活,只是就常理而言,没有就学经历的普通人,很难在麻瓜世界继续自己的生活。
可若是换成了家里三代从商,颇有底蕴的钟鸣鼎食之家,针对于普通人的要求,在他们身上便算不得什么了。
爱丽丝就和一个赫奇帕奇的小男孩儿关系不错,和他的麻瓜家族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只要能赚钱,普天之下皆朋友。
戴杰·劳伦斯的想法的确很出挑,只可惜,这做法对爱丽丝来说没有任何的借鉴作用。
好在爱丽丝也并不准备真的追着琳达·劳伦斯不放,戴杰·劳伦斯只是个工具人而已,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爱丽丝甚至还要小小的感谢一下他,若不是有戴杰·劳伦斯这么个痴情种在自己说不准在这次的绑架中要吃上很多苦头。
只是戴杰·劳伦斯说的抹除记忆,的方法,爱丽丝是用不了了。
她不可能抹除掉里德尔的记忆。
先不说爱丽丝的实力能不能做得到吧,就算她真的抹除了里德尔的记忆,后续的许多问题也足以让她所有的打算尽数落空。
光是邓布利多校长就不可能允许爱丽丝去做这件事。
食死徒对魔法界稳定的隐患首先就会暴露出来。
那么多不受管控的黑巫师大批量进入魔法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傲罗的培养是需要时间的没法和他们一换一,损耗太大了。
欧洲魔法界的国际局势可能还不着急,他们上一次遭受重创,还是格林德沃时期,目前能勉强喘口气。
英国魔法界绝对受不住了,他们才逃离上一个黑暗时代不过一二十年而已。
爱丽丝现在不想对戴杰·劳伦斯做出任何负面的评价,他是个实干家,因为这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就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付出自己的一切。
爱丽丝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陷入灰暗当中。
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怪不得,怪不得……
她可以无数次经受死亡,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意外陷入昏沉,却又再次醒来。
每一次的意外,一次次的紧张无措,却安然无恙的醒来。
愈发有恃无恐的不仅仅是爱丽丝,她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如此吗。
她第一次昏迷是纳西莎着急模样爱丽丝还记着,后续也能冷静的陪在自己身边,神情不再似一开始那般慌张无措。
德拉科也是如此,当然,他们还是会着急,只是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惶惶不可终日,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们会期盼爱丽丝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昏迷之后仍然完好无损的醒来。
爱丽丝只是陷入了一次沉睡,终究有转醒的一天,只不过这一次的昏迷时间较长而已。
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爱丽丝却没法感受到来自于血液中流动的温暖。
——好冷啊,这地方怎么这么冷
爱丽丝浑身发冷,这冷不仅来源于房间内的温,可左手的印记处却愈发的滚烫。
小女巫抬起左手,将克雷登斯从手腕移开,小金蛇顿时领会她的意思,盘作一团来到了爱丽丝的手掌之中。
她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黑色的玫瑰根茎的小黑蛇对着小女巫吐了吐性子。
里德尔来了。
血色的魔法阵终于绘制完成,光芒大盛,为整间屋子都镀上了飘渺的红色轻纱。
戴杰·劳伦斯背对着她,爱丽丝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大概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吧。
使用东方的魔法,这也不按照东方的流程来走。
生辰八字不看,阴阳五行不尊。
爱丽丝轻轻皱了下眉,仿佛在看一个连二元一次函数都没学会的学渣妄图去解大学微积分。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只能写个“解”。
这凳子坐的人实在是不舒服,爱丽丝缓缓起身站定,手腕上的灼热逐渐驱散开爱丽丝身体里屋子里的阴冷。
温暖的气息逐渐包围住她,就像每一次他带着阳光的味道扑进里德尔怀里一样。
爱丽丝微微扬起脑袋,放松身体,果不其然,坠入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当中。
“Lord,我有点累了。”
“好,你休息,我带你回家。”
里德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爱丽丝放心的闭上了眼。
她并不困倦,应该说她在这儿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算闭上眼睛也不可能产生任何的睡意。
可仅仅只是窝在里德尔的怀里,就莫名的涌出一股疲惫感,这疲惫感不来自于自己的身体。
她弄明白了,她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出针对的从来不是爱丽丝,而是里德尔。
从始至终,“牠”要针对的都只是里德尔而已。
纳吉尼从里德尔的身后爬出来,看见从爱丽丝手上掉下来的克雷登斯,小小的一团,发出嘶嘶的响声,拍着尾巴尖想和纳吉尼说着什么。
纳吉尼嫌弃的低下头,让克雷登斯可以趴在她的身上。
关于爱丽丝在这经历了些什么,没有谁能比克雷登斯更清楚了。
里德尔手上的魔杖不带一丝血腥气,他怎么可能让爱丽丝闻到那些味道呢?
可他连血腥气都不愿意让其沾染的小女巫,现在被困在这样一个鲜血淋漓的地方。
灵魂上的连结直白地传达着爱丽丝现在虚弱的身体状况,以及她甚至有些茫然无措的情绪。
他已经来了,爱丽丝为什么还会茫然无措。
他在担心什么?
“嘶嘶——”
主人,是爱丽丝的血。
纳吉尼能清晰的分辨出这里的血液来自于谁。
蛇姑娘危险的吐了吐性子,看向背对着他们的人,绷紧了身子,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里德尔却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他的目光凝在爱丽丝惨白的脸色上。
伸出一只手,穿过爱丽丝的膝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里德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处理好这里。”
克雷登斯还没做出反应,一股莫名的魔力就将他包裹起来,跟着里德尔一起消失在了这里。
和里德尔刚刚到来时完全不同,他刚刚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移形换影的爆破声。
如果不是爱丽丝手腕上的印记和里德尔之间存在着灵魂上的连接,小女巫可能甚至都不会知道有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而这回幻影移形造成的巨大声响,终于吸引了戴杰·劳伦斯的注意力。
他像一台生锈的机器一般僵硬地回头,爱丽丝已经没有了踪迹,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一条巨大的亮着獠牙的蝰蛇,以及淋漓的鲜血画着诡异的图案。
“哈哈哈哈……”
纳吉尼的舌头紧紧的锁定着他,下一秒别窜出去,直奔戴杰·劳伦斯的脖颈。
他完全没有避让,甚至连拿出魔杖抵御的动作都没有,他就站在那儿等着纳吉尼,收取他的性命。
就像爱丽丝所说,他得付出他的代价。
爱丽丝说,要想他救自己的妻子,就得让自己献出生命。
带着蛇毒的獠牙穿进自己的大动脉,戴杰·劳伦斯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轻松。
现在这时候,琳达应该在其他大洲的土地醒过来了。
等她睡醒,以后就是新的人生。
巫师们的寿命远远适用于麻瓜,她会活很久很久,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他再一次感谢自己血液中流淌的魔力,让它能够施展出遗忘咒,为琳达抹去关于他,以及过去的所有记忆。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就是一个因为意外而失忆的人,全新的生活在向他招手
琳达能活下去的,这是他和爱丽丝之间的交易。
也是他和不可言喻之间的交易。
戴杰·劳伦斯闭上了眼,温热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将他细心勾画的魔法阵弄得一塌糊涂,再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随着纳吉尼走过的痕迹,将血液带出这间屋子,而在杰劳伦斯却再也没有任何气息。
纳吉尼獠牙上所带的毒比现今世界上任何一种毒都更加的迅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爱丽丝的状况很不对劲,若非如此,里德尔会选一种更符合他选择的方式来了结他的性命。
小女巫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她仍旧维持着清醒的意志,手环着里德尔的脖颈,轻微的呼吸洒在他的身上。
“爱丽丝,你想吃烤吗?”
里德尔将爱丽丝放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壁炉瞬间点燃,照亮了整间屋子,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其中散发而出,让爱丽丝冰凉的手心逐渐染上温度。
他知道爱丽丝喜欢这个,也许会让爱丽丝的状态好一点儿。
里德尔真的很了解爱丽丝。
小女巫懒懒的掀开眼皮,“那我要吃一整袋才行。”
她的眼睛里带着化不开的忧伤的还有这个里德尔看不懂的情绪。
这很少见,大多数时候,爱丽丝在里德尔面前都是没有秘密的。
这回,里德尔只装作没有看见。
爱丽丝现在不想和他说这些,他可以等爱丽丝想要说的时候安静的听着。
里德尔很会做一个听众,在爱丽丝面前,这个身份从来不是伪装。
克雷登斯代替了里德尔的作用,小小的一条慢慢的顺着沙发的边缘爬到爱丽丝的耳朵边。
“主人,我需要告诉他一切吗?”
克雷登斯小声地在爱丽丝身边询问。
以往他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爱丽丝和里德尔之间哪有什么秘密。
现在的克雷登斯倒是不太确定,也许爱丽丝真不想让里德尔知道在那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毕竟在那个根本看不见阳光的地方,爱丽丝的状态就很不寻常。
克雷登斯也许不够聪明,但他不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主人很不对劲。
换做以往任何一个时候,爱丽丝可不会忍着莫名其妙的外人用那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别说是抽取自己的血了,就是对自己放两句狠话,爱丽丝都能直接掀桌子的。
爱丽丝和戴杰·劳伦斯第一次见面时,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国际巫师,联合会派来试探和谈的人,她也从没压抑过自己的性子,不爽就直接掀桌走人。
被囚禁的时候,她明明有能力离开的,爱丽丝却没有。
克雷登斯不知道爱丽丝在担忧什么,只能尽自己的所能,让主人别那么担心。
“可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小女巫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克雷登斯不确定,她只觉得自己的主人好像又没那么担心了。
“放轻松,克雷登斯。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