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嗣道出了来意,上官仪和狄仁杰当然不会再阻止!
“哦,你且说来”上官仪很是好奇,狄仁杰也看着狄光嗣。
“敢问舅公、爹爹,当今皇后武氏,该不该废?”
或许,有人会觉得狄光嗣有点绕,为什么不直接说:上官仪你错了,你不能撰写废后诏,否则你会被李治给卖了,会有抄家灭族之祸!
非是不知,而是不能为!!!
首先,这样说很不礼貌,作为一个晚辈,这样直接说出来,无异于诅咒上官仪,怎么着,我起草个诏书就会被抄家灭族!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
再者,劝谏别人不要做一件事,也得讲究方式方法。要想否定上官仪心中已经做出的决定,必须从根本上动摇他的心智,最起码使他产生迟疑。如果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恐吓他,只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狄光嗣开始循循善诱了······
这才有了狄光嗣的第一个问题:武后,该不该废?
上官仪脸色骤变,狄仁杰心中也是惊骇无比,两人俱是想不通,为何狄光嗣会作此问?
书房中沉寂了一段时间,上官仪面无表情地看着狄光嗣问道:“嗣儿是听何人说的此事?”
狄光嗣也不隐瞒,“是光嗣无意间看到婉儿妹妹所习书法手稿的内容,故而知晓此事!
光嗣便大胆猜测,想必是陛下欲废后,让舅公起草诏书,行废后之事。”
上官仪听后,脸色也好了不少,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又看向狄光嗣,“不知,嗣儿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上官仪倒是想考校考校狄光嗣。
狄仁杰赶忙站起,对上官仪言道:“舅舅,嗣儿只是个孩子,他哪里懂得这些,还是让他和婉儿一起回去吧!”
上官仪抬手,示意狄仁杰坐下,“怀英,你的顾虑我知道,只是此处都是家里人,不必担心有什么妨碍;
且你这一脉人丁单薄,目下只有嗣儿一子,若嗣儿不能将你这一脉发扬光大,我怎能对得起你那死去的母亲,也就是我那苦命的姐姐;
我与你情同父子,有些话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儿子,你那兄弟上官庭芝,文采有余魄力不足,远远及不上你,我对他已经没有多大期望了!”
上官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庭芝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但是说到底,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
哎,真是可惜了!!!
嗣儿既然能够凭借一丁点的内容,就能问出刚才那个问题,已然是不易了,我存心想考校考校他,说不得嗣儿他会是你狄家和我上官家未来的希望!
将来说不定,后人提到我上官仪和你狄仁杰,会说我上官仪是狄光嗣的舅公、你狄仁杰是狄光嗣的父亲,将来你我二人可是要沾嗣儿的光咯,··哈哈··哈哈··”说到最后激动处,上官仪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官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语成谶,后世人们描述上官仪和狄仁杰时,为首一句恰好就是“狄公光嗣之舅公”和“狄公光嗣之父”,后面才是二人各自的功绩和履历。
当然这是后话,在场的四人现在是不会知道的。
狄仁杰脸色微微泛红,说他不激动是假的,任何人当着老子面夸儿子,作为父亲肯定是高兴的,于是他不再阻止狄光嗣,反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得到来自父亲的鼓励后,狄光嗣整理了思路,朗声回答道:“回舅公,嗣儿认为,时机未到!”
上官仪眉头微皱,眼珠一转,“接着说”
狄光嗣也不客气,“敢问舅公,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地位如何?”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乃先太宗皇帝托孤之臣,位至三公,显赫非常”
“那他们下场为何?”
“或贬或流,荣光不再!”
“敢问原因?”
“当是‘废王立武’!”
“依嗣儿看来,‘废王立武’只是一个导火索或是一个借口,在这件事上,皇帝和武氏是紧密团结的战友和伙伴,最终的结果也是各取所需:
皇帝收回了权力,打击了托孤重臣,开始走向乾纲独断;
而武氏则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地位也更上一层楼了!”
上官仪点点头没有说话,狄仁杰也时不时地看向狄光嗣,上官婉儿则一直盯着狄光嗣,目光没有一刻离开。
狄光嗣看着上官仪,又问了一个问题,“韩瑗、来济、杜正伦三位大人的结局下场如何?”
“皆身殁!”
“这就是了,这三位大人是武氏坚定的反对者,在武氏登临后位之际,在皇帝与武氏的同盟还很坚固时,他们强自出头,做了些无用功,所以他们成了皇帝的弃子被牺牲了,而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
上官仪眉头皱得更紧了,“嗣儿,以你的看法是?”
狄光嗣抽空润了一口清茶,接着道:“舅公可还记得,前年许敬宗拜相,去年刘祥道拜相,嗣儿认为这是有意安排的;
许敬宗是坚定的挺武派,而刘祥道和韩瑗、来济、杜正伦三人一样,都坚持反武,且许敬宗和刘祥道都是两派的元老级人物,所以皇帝才会启用舅公你为相,因为舅公没有什么立场和色彩,刚好适合。”
或许有人认为历史上的上官仪是反武派,但更多的人为这个观点找的论据是上官仪主动鼓动高宗李治,要废武则天的后位,其实不然。从废后诏书前后发生的事合理推断,应该是高宗李治已经开始意识到皇后武氏的手伸得太长了,这引起了他的反感和不安,所以他决定背弃和武氏结成的同盟,废掉武氏,因此他下令让上官仪起草诏书,所以上官仪是替李治背的锅!
后再武则天得信,去质问高宗李治,一来武氏力量有所增强,废之不易,不是单单一旨诏书就可以的;二来高宗李治仍然需要和皇后武氏的同盟;三来,无论如何高宗李治对武氏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所以,李治毫不犹豫地将上官仪给卖了,说废后是上官仪怂恿的,可怜的上官仪就这么成了替罪羔羊。
基于以上分析,狄光嗣大但推测,“舅公,嗣儿大胆,怕是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废后,才找舅公去商量的吧!”
上官仪恍然大悟,他也是当局者迷,“正是,陛下言语中的意思,就是如此,他还下令让我起草废后诏令。”
狄光嗣惊呼,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