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侃很是自得,就为了自己欺负了两个女流之辈。他正得意地哼着小曲,盯着日头呢。
法场中央的高台之上,迎着烈日,矗立着两道身影,一个30岁上下的中年妇人,另一个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妙龄少女,可以说未经人事,刚过及笄之年,但脸上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果敢与沉着。
二人虽然身着囚服,却是直直地站着,又俱都是头发稍有散乱,眼神略显疲惫,一身囚服虽然破旧,倒也整洁,显然也没怎受刑折磨。
倒不是萧侃心善或是不忍心,他原本的想法是,拿狄光嗣之母与秀儿来要挟狄仁杰,企图逼迫他就范;
可是当马荣逃出晋阳去长安报信后,萧侃的内心愈发的不安起来,实在是因为狄仁杰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狄仁杰每每都能够在最后来个翻盘逆转,这是萧侃自己总结的一个经验教训,所以,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把事情坐实,任你狄仁杰再有本事,怕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萧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萧侃不顾蔺仁基的坚决反对和阻止,执意要将狄母与秀儿明正典刑,他针对的目标仍然是狄仁杰。
“秀儿,你怕吗?”狄光嗣之母虽然不惧萧侃,但她从心底里却觉得对不住秀儿。
“娘,秀儿不怕!秀儿只是有点遗憾,以后看来是没机会再见到爹爹与相公了!”秀儿声音虽然稚嫩,但话中只有遗憾,没有恐惧。
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没错,这名叫做秀儿的妙龄女子不是狄仁杰的女儿,而是狄仁杰的儿媳,狄仁杰现在又只有狄光嗣一个儿子,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而狄光嗣之所以称呼秀儿为“秀儿姐姐”,那是因为二人并未正式成亲,是不是有点奇怪?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一句话概括就是,秀儿是狄光嗣的童养媳,狄光嗣是秀儿的小丈夫。
秀儿八岁入狄府,那年狄光嗣五岁,距今已有七载时光,今年秀儿刚好十五岁,比狄光嗣年长三岁。
要说狄仁杰夫妇为何会如此做?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十二年前,狄仁杰夫妇满心欢喜地盼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二人正沉浸在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却被告知自己刚刚得到儿子患有痴傻之症,心智会永远停在幼童之时。
这一晴天霹雳,给狄仁杰夫妇以巨大的打击。两人几次商定,要将这个刚刚降生的小生命在“虎子”中超脱(溺死),可当襁褓之中婴儿眨着眼睛看着狄仁杰夫妇时,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出尔反尔”了!
最终,狄仁杰夫妇二人下定决心,不管刚刚降生的婴童心智是否健全,都是他们最为宝贝的儿子!
待那婴儿稍长,狄仁杰替他取名叫“光嗣”,希望他将来能够“光大狄家嗣业”!
虽然狄仁杰明知,这几乎不可能!
同时,狄仁杰夫妇还决定,在狄光嗣之后,不能再有第二、第三个孩子了,虽然狄知逊和族中长辈曾经无数次以此为由,怒斥狄仁杰不孝,甚至威胁要将狄仁杰逐出宗谱,狄仁杰夫妇始终不易初心,坚持己见!
狄仁杰夫妇因此而受到的非议与压力可想而知!
又过了几年,狄光嗣五岁了,狄仁杰夫妇为狄光嗣的长远未来计,决定找个人照顾他。
一个偶然的机会,狄仁杰夫妇见到了时年仅有八岁的秀儿,也不知是何缘故,狄仁杰夫妇一眼就相中了秀儿,或许是秀儿那一份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打动了狄仁杰,让狄仁杰放心把狄光嗣交给她照料。
于是,孤苦无依的秀儿正式进了狄府,开始照顾狄光嗣的衣食起居。
古礼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狄光嗣却是从六岁开始,就和秀儿同吃同住同睡,可以说,狄光嗣对秀儿的熟悉与依恋甚至超过了狄仁杰夫妇!
这也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原身狄光嗣会将秀儿的周全摆在三个条件的首位,又为什么会千叮万嘱地要现在这个狄光嗣要保护好老爹狄仁杰的名声。
虽然狄光嗣与秀儿私下里一直互称姐弟,但是秀儿一般在狄仁杰夫妇面前都会以“相公”来称呼狄光嗣。
“秀儿,这次倒是我狄家连累了你!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娘,秀儿不识几个字,说不出文绉绉的大道理。秀儿只知道,自打秀儿入府,娘和爹爹对待秀儿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秀儿已经把狄家当成了自己家;
所以,再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了!”
听完秀儿的话,狄母心中感叹,此女果然重情重义,洒脱果敢。
刑台上狄母与秀儿的对话,一字不拉地传进了萧侃耳中,但他没有在意,他现在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命筹”,只等时辰一到,就扔筹杀人。
时间的流逝,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你是好人,还是恶人?
片刻过后,时辰已到,萧侃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诡笑后,就将手中的命筹扔了出去,啪,命筹落地,刀斧手开始准备。
刑台上的秀儿与狄母已经彻底绝望了,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当真正面对时,没人能够真的古井无波,坦然接受,这是人性使然,无可指摘与厚非!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队几十人的府兵,将刑台四周团团围住,还把台上的两个刀斧手赶下了台。
萧侃见状,急道:“你们是谁的人?怎么如此大胆,敢扰乱法场!”
没人鸟他,这些左威卫羽林府兵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晋阳令。
更何况,吩咐他们这么做的人,是那个在长安城把吐蕃使者钦陵坑地欲哭无泪的狄光嗣,那一幕,跟黑齿常之一同前来的不少府兵可都是亲眼所见的!
所以他们丝毫都不惧怕萧侃,最重要的是,狄光嗣还是他们的新头头,狄光嗣的命令,他们敢不听吗!
“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哪里的兵?”
见没人鸟自己,萧侃气急败坏道。
刑台上二人也很奇怪,这些兵是哪里的?又是什么人带来的?来人的用意又是如何?是来救他们的吗?
二人正疑惑间,就见东侧的羽林府兵突然之间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他们无比熟悉的一道身影不慌不忙的走上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