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嗣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巾黑纱间的那双眼睛,似乎想从中得到些什么似的。
圣女没有说话,只顾摇头以应。
狄光嗣接着说:“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想不通的是,本应流放岭南的你,为什么会到文水来?又为什么会成了摩尼教的圣女?”
狄光嗣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了他心中最疑惑的两个问题。
圣女依旧没有回答。
狄光嗣也没有着急,直接走到圣女近前,伸手就要摘她的黑纱巾,圣女只是象征性的抬手阻止了一下,就放弃抵抗了!
狄光嗣嗅着似曾相识的暗香,继续了下去,黑纱巾落地,圣女的身份正如狄光嗣猜测的那样,不是贺兰敏月,又是何人?
“贺兰敏月,真的是你!”虽然心中早有料想,但一时之间,狄光嗣仍然有些接受不了,或者说是想不通。
贺兰敏月为何要救自己呢?
要知道,狄光嗣可是杀了她亲哥哥贺兰敏之的凶手,如此大仇,她又怎么会相救呢?
“你为何要救我?”
到了这个地步,贺兰敏月再想闪避已然不可能。
她只能轻启秀唇,柔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原因,算是还你一个人情吧!”
“什么人情?”狄光嗣依然不解。
“长安城外,滋水驿前,承蒙相送。”
贺兰敏月只说了这十二个字,别的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狄光嗣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你不是被流放岭南了吗?怎么又会成为摩尼教圣女呢?又是怎么来到文水的?”
贺兰敏月再一次摇头,“你还是快些离开文水吧!文水的事情太过复杂,太过可怕,任你本事再大,本领再高,也是无济于事的!
你问的事,我一件都不能回答你。我只提醒于你,要想保命的话,就尽速离开文水,再也不要掺和进来。”
贺兰敏月虽然说得平静无比,但眼中露出的惊恐眼神是作不得假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让我就此离开文水,不可能。不要说太子还在文水,就凭文水是并州辖地这一点,你说我能不管吗?”
狄光嗣淡然反问说。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是都督府长史公子。
也对,文水一旦出现问题,身为一州之长的长史自然是难脱干系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就是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
贺兰敏月作恍然大悟状,一边点头一边说。
“你好自为之吧!”
狄光嗣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下塔了。
刚出塔门口,迎面就碰到了太子李弘。
“太子殿下,早啊!”
“你不是比我还早嘛!”
李弘身后只有王勃和桓彦则二人,狄光嗣也仅带着马荣而已。
所以也不必刻意隐瞒身份。
狄光嗣和李弘寒暄后,就准备一起离开梵安寺。
路上,李弘开口问狄光嗣,“圣女的身份,你弄清楚了?”
狄光嗣回说:“就是贺兰敏月。”
“真的是她?”
太子李弘诧异非常,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武顺母女南下途中,行至江南运河时,船覆人亡,就此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关于此事,李弘和狄光嗣曾经讨论过,到底如有何内情?
李弘认为,是皇后武氏为了斩草除根,这才派人暗下杀手。
但狄光嗣似乎不这样认为,不说皇后武士与武顺之间的关系,流放岭南的武顺对皇后武氏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就算武氏真能狠下心来,荣国夫人杨氏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狄光嗣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但说到底这件事的嫌疑犯是皇后武氏,保不齐真是她干的。
“是她。”狄光嗣再次肯定说,“贺兰敏月还劝我尽快离开文水,否则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她一番话连哄带骗的,说的我都快不敢再在文水呆下去了!”
狄光嗣说完后,扭头看向李弘,李弘笑笑,“狄兄弟,你莫不是害怕了,要离开?”
狄光嗣也笑笑,“玩笑,玩笑罢了。不过,太子殿下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我认为摩尼教之事并非巧合,而且正是针对太子殿下而来。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不妨和我一起去问问那陈教益。”
“是。公子,狄洪领命。”李弘立刻换了一幅表情,和狄光嗣一起往陈教益暂居的僧寮而去。
另一边,自从狄光嗣装神弄鬼,假冒明尊后,陈教益就陷入了无边无尽的纠结,悔恨之中。
原来,腊月初,陈教益接到文水摩尼教右教师的密令,言说腊月二十左右,皇后武氏的使者将赶到文水城中,让陈教益潜伏城中,等待时机将其一举抓获。
然后将其带至梵安寺中梵安塔下施以火刑,以祭明尊,以告听众。
这才有了那日,陈教益事先煽动百姓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混水摸鱼,从混乱中成功绑走“武氏使者”狄光嗣三人。
可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不说狄光嗣冒充摩尼教明尊,其实关于这一点,陈教益也不太信。
但后来狄光嗣在文水差役面前,维护摩尼教众的事实,让他彻底困惑了。
皇后武氏的使者,不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吗?之前来的那几个哪个不是如此?
可是,这回这个……
他正在胡思乱想期间,看守差役领着狄光嗣进来了。
隋唐时期,一般的僧寮都是通铺,也就是集体宿舍,并不是单间。
与陈教益同住的几个选民很有眼色,都很知趣的先离开了。
狄光嗣开门见山,问陈教益说:“说说,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几个人?我想应该不只是因为我们几人的行为做派吧!嗯。”
马荣,桓彦则二人守住僧寮门口,王勃和李弘则是一左一右的站在狄光嗣身后,让他们两个是书童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陈教益想了想,“我听说您姓狄,我就以狄公子相称了。
狄公子果然睿智,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是接到上峰命令,才盯上几位的。”
狄光嗣一听有门,便乘热打铁,急着问:“你的上峰是谁?”
陈教益抬头看了狄光嗣一眼,然后回答说:“教中规定,不得对教外之人吐露教中机密,狄公子的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
“明尊问你,你也不说吗?”
“明尊?狄公子,您说这话,您自己信吗?”
陈教益哂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