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嗣一时激愤下,没有注意场合,直接就对魏真宰发起了质问,话中意思也很明显,魏真宰的这个文水县令当得很不称职,如果说的严重一些,甚至有渎职之嫌。
魏真宰也不是昏聩之辈,自然很明白狄光嗣话中的含义,所以他赶紧跪下请罪。而且还不经意间,大声说出了他心中的误解。
魏真宰的举动和言辞,顿时就在这个石厅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仅魏真宰的几个亲信心腹紧随其后拜伏于地,就连尚在木栅之中,眼中露出殷切期盼的几百名县民和匠户也俱都齐齐跪倒。
几个县衙差役听到县令大人口中对狄光嗣的称呼,自然立马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狄公子”的身份,他们敢不拜吗?
至于剩下的人,县令大人都诚惶诚恐的跪倒了,他们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一定是个大官,比县令还大的官,一贯惧官的普通百姓又怎能不跪。
狄光嗣的一句问话,活着说是失言,竟然使得整个石厅中跪倒了一片,站着的只剩下狄光嗣和马荣二人。
见事态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狄光嗣赶紧开动脑筋,想方设法遮掩过去。
“魏县令能作如此想,端是好的,但此间之事如何善了,就看魏县令如何自视?”
魏真宰闻言,再三保证,定会全力以赴,襄助狄光嗣廓清文水乱像,还文水县民一个清明世界。
听着这个回答,狄光嗣还算满意,就让魏真宰等人一同起身说话。狄光嗣又让魏真宰在文水县城外找一处村民脱逃,废弃荒芜的村落,暂时安置眼前这几百个可怜人。
最后,狄光嗣补充说,让魏真宰带着几个差役先至石门外候着,只留下马荣一人在场,他给出的理由是要单独问询眼前这几百个县民和匠户。
魏真宰得令,自是欣然允诺,直接带着几个心腹离开了石厅。但仅仅片刻功夫过后,狄光嗣和马荣就走了出来,和魏真宰几人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安置县民和匠户之事,自有魏真宰去忙,狄光嗣会合李弘,王勃,桓彦则三人后,先一步赶回府衙了。
待到了府衙,狄光嗣撇开李弘独自一人去见了重伤的赵大,说了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稍后,狄光嗣又赶回小院和李弘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
狄光嗣不觉,腊月二十九日的戌时已过,天色也完全黑将下来。
李弘房中,狄光嗣和李弘隔着圆桌对面而坐。
“说吧,要我做什么?”
李弘知道狄光嗣来找自己肯定是有所求的,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问说。狄光嗣也不想遮掩矫情,直接就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调兵。”
“调兵?调何处之兵?”
狄光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李弘。
“殿下认为,当调何处之兵?”
“若要我猜,当是交城,祁县,两个折冲府的府兵。”
李弘也信心满满的回答了狄光嗣,在回答的同时,也注意观察狄光嗣的面部表情,从中,李弘知道自己猜中了。
与之相对,李弘答完后,狄光嗣只是笑笑说。
“殿下聪慧。既如此,就请将尚方令请出。”
“慢。我要知道,你调兵来的真实目的。”
李弘还是不放心,狄光嗣则开口解释说。
“抓人。”
“你凭什么抓人?”
“人证,物证皆已齐备,为何不能抓?”
狄李二人都默契地没提抓的对象是谁,实在是因为这个答案他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并不需要在口头上体现出来。
“抓完人后,你欲如何处理?”
“若进展顺遂,便只办巧立名目,强征赋税和谎报灾情,以灾图利,以及掳人幽禁,戕害百姓,擅役农夫与匠户,致使民怨郁积,民变丛生三桩大罪,殿下以为如何?”
狄光嗣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文水武氏一马,李弘当然也听得出来。
“我不能不顾及母后,希望你能体谅。”
李弘和狄光嗣都没有明说,就算将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当下,李弘就取过帛书和笔墨,写了起来,写的内容自然是二人商量好的。
“二圣诏命,着交城折冲府和祁县折冲府各出八百和六百府兵,听候来人调遣,另命两折冲府果毅都尉随行,旨到之日,照准施为,不得违逆。”
狄光嗣选择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首先,交城和祁县离文水最近,从这两个地方调府兵最及时;再有,现在是冬季,正是农闲季节,府兵大都集结于折冲府训练,说调就能调;三来,交城折冲是上府,有约一千二百名府兵,祁县是中府,有约一千名府兵,各抽调八百和六百,也是恰如其分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凭武家在文水能够一手遮天,就证明文水县所有的力量都不能信任,否则肯定会出岔子。
书帛写就后,李弘起身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尚方令,和书帛卷在一起,递给狄光嗣。
狄光嗣接过,开门喊过马荣,将帛书与尚方令一同交给他,请他走一趟交城和祁县。
马荣知道事情紧急重大,就趁夜摸黑出了文水县,往交城县赶去。
狄光嗣盯着马荣远去的身影,看看在门外守着的桓彦则,又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就准备向李弘告辞离开。
“殿下,天色不早,早些安歇。”
狄光嗣说完,就要离开回房,他刚转身,就听见李弘开口说话。
“等等,我有一言,闷在心中,不吐不快,不知狄兄第能否解惑?”
话已说出,狄光嗣也不好就此离开,只能再次走回落座。
“殿下但讲无妨,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观狄兄第日间所为,想必对于幽云岭发生的怪事已然明晰,可我思之再三,也不得要领,所以,还请你一解我心中疑惑。”
狄光嗣听明白了,李弘想问的是几日前幽云岭异事的真相。
正巧,对于这一怪事,狄光嗣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还算清晰的答案,他稍微组织下言辞,便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