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渭北平原上兵马是敌非友,丹凤门上的大唐高层们心下松口气的同时,也想不出到底是何方人马,能突破重围,抵近长安城咫尺咫尺距离。
可以肯定的是,这支人马肯定不属于长安城所在的关内道,因为关内道近乎三十万大军全部因为裴行俭的一个馊主意,全部被集于长安两侧,而后更是凭空消失。
因此,整个关内道都不可能再有一支成建制的人马,更何况对方足足有万人之多,而且还步、骑兼备。
既然不是来自关内道,那么就肯定从他处而来。加上长安正处于东西包围之中,东有青泥关刘裕,西有渭南诸葛亮,任何一支人马要想抵达渭北平原,必是攻破了潼关,蒲坂,武关,散关等重要隘口。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这些城关、渡口无不是易守难攻之地,攻破其任何一处,都绝非易事,以此可见,渭北平原上这支人马的战斗力很强。
丹凤门上所有人都在猜测,突然,皇后武则天恍然有所悟。
“也许,这支人马来自洛阳,乃是弘儿所派!”
“是极,是极!朕曾经遣使向东都求援,一定是弘儿所派。”
李治急不可耐,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不赶紧说出来就会溜走似的。
“老臣还有一事不解,狄姓将领又是何人?”
英国公李积谙熟军事军情,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一个姓狄的将领有如此本事,于是,他向皇帝李治和皇后武则天求教。
皇后武则天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和猜想。
“与弘儿关系密切,且交好的,又姓狄,应该只有一个人——————”
武则天顿了几顿,说了一个名字。
“狄仁杰之子,狄光嗣。”
武则天话出口以后,没有一个人接话,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推测,但随即个人脸上的表情又都古怪起来。
“媚娘,你快想个办法,狄仁杰夫妇之事不能爆光,必须瞒着狄光嗣。”
李治神色微动,向武则天求助,李积和刘祥道心中也清楚,李治这样做非常必要。
武则天来回踱步,花花肠子千回百转,片刻后,面色稍霁,上露决然之色。
“传令许敬宗,让他收手。本宫亲自去大牢,说服狄仁杰,狄仁杰天纵之资,定能明事理,识大体,为大局着想。”
武则天说完后,径直走下丹凤楼,赶往大理寺牢狱。随后,李治也下了丹凤楼,返回大明宫宣政殿。李积和刘祥道对视一眼后,也分头各自忙去。
很快,援军到来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几乎是一瞬间,长安城就沸腾了。四十余日的围城,昼夜不歇的攻防之战,日益减少的每日口粮,一切的一切,都压的人喘不过气。
渭北援兵的出现,正好给长安人紧绷的神经松松劲,使之不至于受力过猛,翕然断开。
夜庭宫内侍省中,面黄肌瘦的香草又一次将掺了辅料的口粮分了一半给如花。
“香草姐姐,嬷嬷发的吃食怎的越来越少,是不是粮食快吃完了?阿牛哥怎么还不来看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香草趁如花没注意暗中默默吞了几口口水,强行止住欲抢回如花手中胡饼的冲动。
“如花,快些吃,莫要想这些!慢些,嬷嬷就要使唤人咯。”
香草知道,长安城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城破陷落之日只怕就在眼前,如花还小,香草不愿她烦恼这些。
“援军到了!”
宫墙之外突然有人大喊,有人哭,有人笑,更有人哭笑不得,喊声愈烈,响应的人更多。香草拉着如花也向外跑去。
“援军来了!长安保住了啊!”
“长安有救了!兄弟们没有白死啊!”
太极宫中,大明宫中,东西两市,每一个里坊,每一条大道,都爆发出类似的呼喊声,死里逃生的长安人都从心底里感到了一丝温暖的曙光。
狄光嗣下令扎好营寨后,既没有联络渭南诸葛亮,也没有在意青泥关刘裕,而是率先联系了长安城里。
狄光嗣没有忘记他西进的首要目标是狄仁杰夫妇,其次才是解长安之围,长安之围可以缓一缓,慢慢解,救出狄仁杰夫妇则是刻不容缓,狄母可还有云在身呢!
他那个没出世的二弟狄光远如果夭折,狄母肯定会难过伤心,这一点狄光嗣绝对不允许发生。
嘟嘟嘟,渭北大寨进军号响起,一支百人小队扛着一面大蠹径直出了营寨,对一旁监视的哨骑探马全然不顾,驶往长安北门景曜门。
景曜门外,只有刘裕手下的几百名步兵象征性的看守,眼见一支百人骑兵队缓缓驶近,几百名疲兵纷纷强打精神,扶正残损堪的战甲,不停抖动的手中提溜着断矛断枪,战战兢兢迎上前去。
与之对应,景曜门的城楼上,也是一番忙乱,被一撸到底的裴行俭带着自己的小队也注视着城下发生的这一切。
时至正午,百人骑兵队中一杆大蠹上飘着一面大旗,黑底红字,在阳光的映衬下,别有一股肃杀之感,大旗迎风抖动之间,隶体“狄”字格外显眼。
刘裕的几百名残兵正欲殊死一战,他们虽俱怕敌人,但没有一个人退缩刘裕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鸡蛋终于没有捧上石头,就在百人骑兵队准备首个人头时,丁旿带着刘裕的军令赶到。
“宋王有令,撤退!”
丁旿话音尚未落地,几百名疲兵便如释重负,一股脑地向丁旿身后跑去,争先恐后,生怕落后一步。丁旿看着几百人排着稀稀拉拉的队形缓缓撤退,没有立即跟上,而是手拉马鞍鞯,调转马头,迎上了百人骑兵队。
“宋王有话,请阁下通传。”
“请便。”
丁旿一拱手,百人骑兵队的带队旅帅则是一伸手。
“英雄相逢谁敌手?愿早日与足下切磋一二,以飨夙愿!”
“记下了。”
丁旿拨转马头,挥鞭勒缰,扬尘而去,带队旅帅也缓缓带马来到城墙下。裴行俭都看呆了,不可一世的刘寄奴竟然主动撤走了,这面旗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刘裕如此忌惮?
水有源,树有根,刘裕也是无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