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嗣时时刻刻都把狄仁杰和狄母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这也是狄光嗣前来长安的第一要务,狄光嗣很自信,李治不会拒绝,因为他料定援救长安城非他不可。
闻言,李治面露尴尬之色,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回复原本表情。
“卿父母今在大理寺,安全无虞,朕这就遣人请来!”
李治话音刚落,张无漾跌跌撞撞,面露仓皇地滚到李治脚下。
“陛下,大理寺牢狱走水,势已不可控,渭北军入城在即,请陛下早作决断。”
狄光嗣站在皇帝李治身旁,张无漾禀报给李治的话,被他一字不拉的听去,皇帝李治说狄仁杰夫妇在大理寺,结合狄仁杰是被皇后武则天押解回长安的事实,狄仁杰和狄母在大理寺牢狱,当是确凿无疑。
张无漾见过也识得狄光嗣,而且狄光嗣上次在长安时,还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奈何狄光嗣穿着一身金甲,张无漾慌张之下,竟然没有认出狄光嗣其人,反而被他得知了实情。
大理寺就在皇城之内,距离承天门的距离并不远,狄光嗣举目一眺,便望见浓烟滚滚之处。
“一百骑兵跟着我,余下一百骑兵和三百步兵原地待命。”
紧接着,狄光嗣不管其他任何人,忽视晕马的老毛病,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做出安排。
“吕布,扶我上马。”
狄光嗣又赶紧对牵着坐骑的那个马夫吩咐,不待吕布争辩,狄光嗣径直爬上赤兔马,紧勒马缰绳,赤兔马双蹄跃起至半空后,翕然落地,而后如箭离弦,飞奔出去。
嗒嗒嗒,狄光嗣快要疯了,双眼直愣愣的朝向前方,与他心中的焦急心情相比,在马背上的眩晕感根本无足轻重。狄光嗣循着上次在长安的记忆,在前领路,一百骑兵紧随其后,声势浩大地向大理寺所在方向开去。
“快、快、快!”
狄光嗣不停催促,冒烟之处越来越近,大理寺门前有几人想要阻拦,狄光嗣大呼“滚开”后,直接闯入大理寺正门,一百骑兵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劈里啪啦,轰然倒塌声愈来愈响,糊焦味也愈来愈浓,狄光嗣终于赶到大理寺牢前,但为时已晚,高耸的大牢主体建筑一角已然被烧塌,破窗出不停冒出青烟,大牢出入口被烟火夹杂着的残垣断壁阻挡,而成为死路。
“老爹,阿娘!”
狄光嗣尚未驻马,便喊出身来,眩晕感又毫无征兆地突然袭来,狄光嗣强撑着翻身下马,踉跄倒地后,发现皇后武则天就在眼前,身后还站着许敬宗。
“皇后,家父、家母在何处?这把大火是否与你有关?快说,我的耐心有限!你好狠,皇后!”
狄光嗣咬着后槽牙,劈头盖脸地质问皇后武则天,一句接一句,一句胜似一句。
“大胆孺子,敢对皇后殿下无礼?狄光嗣,你当万万死也!”
皇后武则天还没任何表示,许敬宗率先跳出,开始指着狄光嗣鼻子骂。
“滚!”
狄光嗣直接蔑视许敬宗,许敬宗想向皇后武则天表忠心,但选错了时间,也选错了地点,狄光嗣根本不买账。
不仅如此,许敬宗还有些许激怒了狄光嗣。
皇后武氏继续默然,只顾摇头以对,连连摇头,还伴随着幽怨的叹息声,经久不息。
狄光嗣欲冲过大牢出入口,入牢救人,皇后武则天终于开口。
“来人,拉住他,若让他闯进去,你们都得死!”
皇后武则天的几个身边人赶紧前推后拉住狄光嗣,狄光嗣挣脱不开,只得回首环顾跟随而来的一百骑兵。
“天雄军听令,将牢前的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无论其身份有多尊,地位有多显,一律押在一旁,听候处置。”
在“天雄军”中,狄光嗣的话就是军令,无人敢于违抗,否则就得当不尊军令之罪,而且狄光嗣自担任“天雄军”训练使以来,鲜有败绩,不,是根本没有败绩。不论是文水薛公岭阻击武惟良,还是黄河之上大破檀道济,狄光嗣让做的事就没错过。
刷、刷、刷,嘁哩喀喳,三下五除二,一百骑兵就控制了局面,不只许敬宗被两名骑兵反扭着手,押在一旁,就连皇后武则天也没能例外。
障碍排除,狄光嗣还欲往里进,但是遽然轰的一声震天响声,在狄光嗣耳畔响起,震撼了一切。
建筑倒塌的巨大威势,裹挟着一阵烟尘不断向四周扩展,将离得最近的狄光嗣骤然吞噬,狄光嗣呆若木鸡,伫立原地,一动不动,恍若痴憨。
这对百人骑兵队中的旅帅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狄光嗣。
“训练使,此刻不是沮丧之时,以属下看来,当尽速召集承天门前的四百兄弟过来抢险,说不定还有希望。”
狄光嗣摇摇头,拍拍面上和头上的灰尘,原本的金色头盔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狄光嗣亦无暇去找寻,只顾按照旅帅建议,传下军令。
二百骑兵下马卸鞍,三百步兵背着干粮包袱开始在一片焦土上搜寻不特定的目标,狄光嗣不是也穿梭其间。狄光嗣也很矛盾,既想找到什么,又怕找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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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后,天色将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红了焦土上所有人的脸,每一个人黝黑的脸庞上似乎都多了一抹血色。
狄光嗣不发一语,静静的跪在一片焦土之上,不远处整齐地摆放着四张盖着什么的素纱白布,远远看去,恍若人形。
白布之下是四具被烧焦的遗体,一女三男,唯一的一具女焦尸腹部隆起,一尸两命,三具男焦尸中一句体型颇胖,另两具较为正常,其中一具手腕上带着一只某力士的机械男表。
那块表狄光嗣异常熟悉,表本就是狄光嗣所有,后来狄光嗣把表送给了一个人,并州长史狄仁杰,表背面的独特牙印证明了那块表的唯一性,也证明了焦尸的身份。
狄光嗣的神情平淡得可怕,不发一语却更能震撼人心,二百名骑兵,三百名步兵全部脱下头盔,肃然站立,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刚刚失去父母双亲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