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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城市里的夜市早已经散场。

原本因为【朗基努斯】显化实在太过兴奋,跟本没有睡意的艾文,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渐渐陷入沉眠,还做了一连串荒诞离奇的怪梦。

梦里面满是比“童话世界”还要荒唐百倍的景象。

似梦似醒之间,他看见一根棉线的一端系在天空的白云上,一端吊着整座白天鹅堡;他看见一只老鼠的背上驮着一百桶橄榄油,还有六十车食盐,却跑得比马还要快;

他看见一块铁砧和一块石碑结伴横渡哈特森河,它们的游姿优美、动作轻柔,比河里的游鱼还要灵巧;

他看见新大陆中部的旷野上,有三个人拄着拐杖踩着高跷想要抓住一只兔子,他们一个是聋子,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

无比吊诡的一幕是,瞎子率先看见了野兔在草原上奔跑,哑巴冲着跛子大声喊叫,最后跛子踩着高跷纵跃如飞,一把就逮住了野兔的脖子。

“真是古怪!完全违背了常识的意象...”

能够在梦中保持清醒的意识,甚至有限度地控制自己的梦境,是一位大巫师的必修课。在目睹了眼前这些即使在梦境中也过于荒诞的景象后,艾文正在沉思这会不会是某种来自灵性的预兆时。

忽然。

咻——!

高天之上那一轮金色的太阳咯吱咯吱地摇晃了两下,猛地坠落到了他的面前。

艾文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金光万丈中,一个简直要人命的身影展露出了完整的身姿。

在脑后一轮璀璨、不朽的金色光轮照耀下,他得以看清那位神圣的头上长着一双弯曲向前的牛角,拥有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脸庞。

即使小麦般的深色肌肤并不完全契合艾文的审美,但那种极致的美丽却如同凝成实质,从那张脸上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修长优美的脖颈之下。

凤凰一样的身体上披着仿佛用纯金打造的羽毛,每一片羽毛的脉络中都编制着闪耀的符文,灵动的风在羽毛之间穿梭,同时也被羽毛染成了金色。

一团团金色的风在旋转、在呼啸、在嬉戏、在无情的嘶鸣...却无不拱卫在祂的身周,敬祂为神!

“神话...”

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艾文便怪叫一声一个饿虎扑食,把脸埋进脚下的草地里,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装死。

回忆起了分别时薇妮娅说过的话,心中狂呼:

“什么违背常识的意象,这根本就是一位半神在入侵梦境世界时导致的错乱啊!”

正常情况下个人梦境是巫师的主场,即使没有宁芙那样的梦境巫术,如果一位同级的巫师胆敢进入艾文的梦境,艾文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来得去不得。

但一位精善此道的半神,却已经超出了艾文能够应付的能力上限。

所以说,既然无法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个蛋啊!

“嗯?”

可是等了一会儿,艾文发现自己再次目睹了半神的“神话形态”之后,竟然没有变成任何人的形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于此同时。

一个好像由世间千百种美妙音符和鸣般的动听嗓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咯咯咯,开个玩笑,加略特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艾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位身穿金色衣裙头戴光辉冠冕的女性王者,正促狭地对自己眨眨眼睛。

虽然打扮地成熟威严,但变成人类后真实的样子可能只能十五六岁甚至更小。金色的眸子里透露着满满的不羁与灵动,比起君王和神明,祂更像一只天空中高歌的云雀。

形体对神明没有太大的意义,相由心生在祂们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外表是这样年轻,很有可能这位女神的心态同样也是少女时的样子。

所以,艾文又能如何?当然是选择原谅祂啊。

“咳!风的化身,伟大的‘天空女神’陛下,日安!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行礼。

无论是女神还是女人果然都是记仇的生物,显然还记得当初艾文的小小冒犯。

所谓的“神话形态”完全徒有其表,只是想看看他体内的“冒险家之血”到底还是不是那么的...虎?

女神像当年一样,如同一位淑女使用旧大陆的礼节优雅地回礼。

......

碧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微风在茂盛的草地上卷动着绿色的波涛。

“也就是说,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您已经代替希留斯王国统治了新大陆这座殖民‘破碎星海’的桥头堡吗?”

当初,库鲁忒娜欢迎艾文将来能作为一位探索世界的伟大冒险家,穿越黑海,跨过新大陆,横渡整片“破碎星海”来到“黄金国度”做客的话,仿佛犹在嘴边。

再见面的时候,当初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成为了半个新大陆的主人,不由深深为之惊叹,英雄史诗中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了吧。

“呵呵,严格来说是只有新大陆北方的一半,区区10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已,与广袤的世界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片属于艾文的梦境世界中,他们两个就坐在清风徐徐的草原上十分随意地聊着天。

“天空女神”库鲁忒娜没有因为自己神明的身份,就自觉高人一等,艾文也没有觉得自己只有四阶而矮人一头。除非对方一言不合开“神话形态”,否则还是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的。

只因为实在是见多这种层次的存在了。况且,谁还没砍过一两个半神了?

“天空女神”库鲁忒娜像是自由的风,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跟那位已经变成圣女的薇妮娅性格很像,虽然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心态却十分年轻。

祂对这个世界的变化也非常关心,原本只是想现身作弄一下艾文,却在聊了三两句之后发现对方与七八年前相比真的是成长了太多。

让祂感觉自己仅仅是返回“黄金国度”不到十年,却仿佛已经和世界脱轨了一个世纪。

“陛下,现在的旧大陆是千年未有的一次大变局....”

艾文对这位女神详细介绍了目前大陆的局势,以一位君主的角度,站得足够高,参与也足够深入,每一句话都鞭辟入里,有的放矢。

当然更少不了夹带私货,特别是那个号称要埋葬“王权”的“资产者阶级”潮头。

这位既是神明又是王者的存在,对自家来说应该是天生的盟友。坏人在忙着拉帮结派,好人为什么就不行?

虽然艾文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搞清楚“黑翼之神”对邪神的许诺到底是什么,却也不妨碍先给他们上点眼药再说。

“其实制度和发展路径这种东西,胡乱移植很有可能水土不服。即使把全套的科技、政治、经济制度拿到这里,‘黄金国度’根本不具备资本原始积累的条件。

一是要有大量的只有人身自由而无生产资料的雇佣劳动者,二是将大量的生产资料和货币财富集中到少数人手中,并转化为资本。

一旦这个前提不成立,现在‘黄金国度’手上的火枪、机器都只是玩具而已,根本没有在人类国度手中征服世界的威力。”

先一步从原理上杜绝了好奇心旺盛的“天空女神”,再跑去学那帮家伙的“资本主义”和“民主政治”。

库鲁忒娜其实早就已经领悟了“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的奥义,对郁金香诸国的发展路径也并没有太强的执念,只是把技术带回来改善一下民生而已。

但即使如此,艾文也感觉这位女神的未雨绸缪实在太超前了,照这样正常发展下去,可能数十上百年之后源大陆的科技再迎来一次大爆发,才有可能真正威胁到“黄金国度”。

当然,百年时间对人类来说极为漫长,但是对神明来说却可能只是弹指一挥,连已经活了两辈子的艾文也体会不到。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听艾文诉说了古神接连复苏、黑翼之神道路迁移、从邪神到天使的转化、越来越活跃度古神眷属、注定影响整个凡人世界的海上争霸以及资产阶级浪潮....

智慧如渊似海的“天空女神”脸上越来越凝重,已经切实意识到自己离开旧大陆的十年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分明已经渐渐开始酝酿。

“你不是想知道‘破碎星海’的那些遗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而这里面也有我在超凡之外寻求科技力量发展‘黄金国度’的初衷。”

艾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

“首先是纪元更迭的本质...”

神明们认为无限大的“灵界”拥有无限种力量特质,通过星球上所有智慧生物的集体无意识大海,连接到这个物质世界的只是“灵界”中的一个侧面。

灵性周期性消长很容易理解,但之所以会有灾难般的性质变迁,可能只是因为“灵界”好像一只午睡的猫咪,在不经意间翻了个身而已。

而后果就是那一个纪元的超凡存在,被趋利避害没有独立人格的“世界意识”当做滤网直接抛弃!

时代王朝交替之后,前朝余孽大多都面临被清洗的命运,之后能存活下来的,只有“大势者”和“幸存者”。

“大势者”便是部分真神,“幸存者”便是本纪元人类的祖先。

世界意识拒绝接收过去的残余,如宗德里里克人那样的存在只能孤独地成千上万年地在那里徘徊,“破碎星海”的许多地方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世界遗弃之地。

就好像:从腐朽的肌体上长出新枝,但是老树桩还在那里,再砍再长,但根底却不可能截断。那些幸存的遗族,就是旧纪元生出的另一根新枝,是争夺新世界养分的肿瘤,理论上需要坚决清除,但这实际上又好比一种无解的绝症。

至于为什么现代人类甚至巫师完全没有任何研究记录?

在漫长的世界尺度下,人类不过区区数千年最多不过上万的神话史诗,又算得了什么?换句话说,体会世界属性最深刻的变化,凡人根本就不配!

而完整的世界分成两面,物质性的一面和精神性的一面。

纪元更替最深刻直观的是精神和灵性层面,身处大宇宙环境中的星球,物理常量显然不可能随着星球的纪元变化而变化,远古时期的科技力量在这个世界依旧能够延续。

随着纪元更替,世界中灵性最强的那一部分生灵显然会被不断收割,科技力量也将越来越重要,直到...

尽兴之后,收获不浅各有思量的两人才挥手告别。

临别之际库鲁忒娜叫住艾文,对他神秘一笑:

“非常欣慰能看到您现在的成长,今天的聊天跟上次一样愉快,醒来的时候注意查收属于我的赠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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