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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英杰拿起一张样钞,映着窗外投进来的光线给秦牧看。
秦牧赫然发现,纸张里面有一条龙形水印,而且票层夹有薄薄的银丝。
有水印这不奇怪,据说宋代的交子就有水印了.
水印的制作,说难不难,分为明暗两种:
第一种印明花法,类似木刻水印,就是在抄纸用的纸帘上用线编成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等图案,微凸于帘面,抄纸时,凸起处纸浆微薄,故图案透亮而呈现于纸上;
第二种印暗花法,就是将湿纸压在两块一正一反雕有凹凸图案的模型中间,用强力压纸,逐幅印刷,使纸隐显图案。
纸平放时看不出透明的图形,举纸迎光,图案则清晰可见,即人们现在熟知的水印。一般钞票上用的都是印暗花法。
秦牧奇怪的是,许英杰拿来的纸钞不但略带塑料的质感,而且他竟然还会夹以银线,这绝对是了不得的创举。
许英杰详细为他解释道:“秦王,实则这纸是两层,用布帘滤起第一层纸膜后,压上银线,再滤一层纸膜覆在上面,这种银线并非全银,是以渡银的铂纸。”
秦牧听了哑然失笑,他还以为真是用银子打成薄线压进去呢,真那样的话,光是打制这样薄的银线就不知要花多少工时。
许英杰接着说道:“秦王,为水印有银线其实还是其次,关键之处是,这纸与民间的制作方式完全不一样。”
“许卿说说,这其中有什么不一样。”
据秦牧所知,这年头造纸的方法先是取出煮烂的原料,放在石臼里舂成泥状;
再以适量的水调配,使纤维彻底分离并浸透水分。成为纸纤维的悬浮液;
再倾倒入纸槽里,然后用细竹帘在纸浆中滤取,纸纤维会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纸膜。然后晾干就成纸张了。
这种制作方法其难度主要在于,抄得太轻纸会太薄。抄得太重纸又会过厚,这得凭工匠的经验积累,普通人抄出来的纸不是太薄就是太厚,或是同一张纸厚薄不一。
许英杰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秦王,按旧有的晾干法,无法得到这样的质感,臣等制作这种纸无须晾晒。而是打制了一些空心铁筒,通入蒸气,使铁筒表面形成高温;
抄起湿纸膜后直接卷到这些铁筒上,利用高温使得其中的树脂充分溶解渗透。才会形成现有的质感。而且,这树脂的比例也非常讲究,少了效果不明显,多了纸纸太硬,容易折断。”
“用蒸气加热烘干?”
“是的。秦王。”
秦牧感觉必须从新评估一下古人的智慧了。
他甚至相信,鲁班能制造会飞的木鸟是真事了;
至于诸葛亮制作木牛流马为十万大军运粮,估计更是确有其事。
“这纸成本不低吧?”
“回秦王,臣作了估算,五十文以下的纸钞都是亏本的。”
秦牧重新拿起一张纸钞。两寸宽,四寸长,这成本就要五十文?
还真是“钱”啊!
若光是印制五十文以下的纸钞,岂不是印一张亏一张?
“秦王,这种纸制作比较困难,耗工耗时,原料也比较难求,是以比一般纸张贵很多。”
“很好,本王很满意,就按此方法印制吧。等三司制定了钞法,本王再下旨颁行,户部也要做好准备,这次印制两百万贯纸钞,至少要存四百万两白银作为准备金,以应付百姓挤兑。”
“是,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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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北京城里,多尔衮与手下谋臣也在商议发行宝钞。
这些心腹谋臣中,有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
内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
内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冯铨;
吏部左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陈名夏;
国史院大学士瓜尔佳.刚林;
内弘文院大学士赫舍里.希福、大学士冯国柱等。
直提一提的是,建极殿大学士谢升年过七旬,上次建议多衮暂缓剃发令,被正在气头上的多尔衮喝斥,又惊又怕,吓得大汗淋漓,回去后竟然一病不起,已是油灯将枯,再难为多尔衮出谋划策了。
现在范文程这些汉人大臣日子极其不好过,多尔衮的日子更不好过,阿济大败之后,接着是江南的洪承畴全军覆没。这给清国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十万旗兵去了四万,伤亡近半;
而且,损失的这四万旗兵中,两支白旗占的比例很大,可谓是元气大伤;
多尔衮和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最大的依恃就是两支正白旗。这几乎要了多尔衮三兄弟的命。
现在朝堂上嚷着退回关外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郑亲王济尔哈朗也表态支持退回关外了,给多尔衮造成了沉重的压力。
谁都可以退,多尔衮却知自己无路可退。
一但真退回关外,就等于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他便会威信扫地,大家会清算败军的罪责,他政治生涯也基本可以宣告结束了。
现在只有强撑着,只有这样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但要命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多铎病了,这让多尔衮更是忧心忡忡。
而同时让他几乎愁白了头的还有钱粮匮乏的难题。
燕京城被李自成捷足先登,抢了个精光。
河南、山西、陕西这几个省因连年天灾战乱,已是满目疮痍,饥荒遍地。
若不是多铎打下江南时抢得一批钱粮,清军早就难以为继了。
但现在,能指望给北七省输血的江南也丢了。
多尔衮现在要面对的是数以千万计的饥民,纵然不管这饥民的死活,但军队的粮饷总得筹措啊。
现在连同绿营兵在内,清国还要十多万大军,都因粮草匮乏而裹足不前,难以对秦军发起大规模攻势。
纵观占领的数省,只有北直隶、山东、山西等地还有一些大户手上有粮,因此多尔衮想学明太祖印制宝钞购粮。
这一方案刚一提出,立即就遭到了宁完我、范文程等人的反对。
宁完我挺了挺酸痛的腰背,说道:“王上,现在印制宝钞购粮,无异于明抢,万万使不得。我军刚遭重挫,治下各省本就人心浮动,暗流汹涌,若是再印宝钞强行购粮,只怕会有不少人会铤而走险,如今各省饥民遍地,那些大户手中有粮,只要登高一呼,便能聚兵无数。王上,真到那时,恐怕想不退出关外都不行了。”
多尔衮几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但现在看上去就象老了十岁,眉头紧锁,眼神阴郁。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五月时,豫亲王率军攻打江南,我旗兵多因天气炎热,水土不服而染病。如今天气转冷,正适合我大军征战。
秦牧刚打下江南,立足未稳,与福建的郑芝龙又势成水火,我军若是能迅速反攻,则郑芝龙还能为臂助,要是等秦牧站稳脚跟,平定了福建,尽收西南诸省,他便没了后顾之忧,对我大清将更为不利。”
范文程答道:“王上所言极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牧顺利占领福建,王上,奴才建议派人走海路前往福建,与郑芝龙巩固攻守同盟;
另外,还可以派人联系川南的孙可望和刘文秀,有这几支人马牵制,秦牧就始终背腹受敌,等我大清缓过气来,再一举灭秦牧也不是难事;
至于眼下的钱粮匮乏的问题,奴才认为可借鉴明国的开中法,以盐引换钱粮。
沧县长芦盐场产量巨大,只要严查私盐,凭长芦盐场的盐引,短期内就能换来可观的钱粮;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此山右八家,多是以贩盐起家,与大清又关系密切,相信他们一定乐意为我大军输送粮草换取盐引的。”
“范爱卿真乃国之栋梁也。”多尔衮眉头一舒,当即对范文程说道,“范爱卿,拟一份旨意,召山右八家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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