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一次次将冻僵的土地掀翻,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狂暴的踪迹,大地从沉睡中醒来,河面上薄薄的冰层消失的无影无踪,红色的水面漂满肮脏的尸体。
沿河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浓厚的血腥,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掩蔽部在爆炸声中发抖,李家钰披在肩上的军大衣的军大衣纹丝不动,望远镜里,前沿的战壕已经几乎被炸平了,曰军把突击重点指向他这里,而二十军的重炮团又被调到鄄城前线去了,以至于在炮火上完全陷入劣势,炮兵阵地被迫一再转移。
“轰”,又是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李家钰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曰军发现了这个指挥所?“指挥部转移!”李家钰大叫一声就率先跑出指挥部,掩蔽部内的军官们立刻跟着跑出掩蔽部,一阵急促的炮火附近爆炸,掩蔽部轰然倒塌。
等李家钰到达后备指挥所时,曰军的强渡再次开始,几百条木船和木筏迅速向这边划来;这几百条船只是曰军几天前花了大力气从附近搜集来的,木筏则是他们就近搜集的木料造的;船到半渡,中[***]队的炮火开始了,纵深的八二迫击炮,旅属步兵炮山炮一起开火,江面水柱冲天,岸边的轻重机枪也同时开始射击,船上的曰军也几乎同时向岸上射击。
不时有船只在炮火中化成碎片,剩下的曰军依旧毫无惧色的奋力划水,冰冷的水珠浸透了厚厚的军装,眼中跳跃的火焰却显示他们火热的内心。
炮弹在岸边爆炸,火力却丝毫没有减弱,越是靠近岸边,中[***]队的火力越强,强力的重机枪子弹撕开船舷的木板在船内的士兵身体上打出一个个血洞。
船重重的撞在岸边的泥沙上,穿着笨重的军大衣的士兵跳下船,在水中跋涉几步,冲上岸,可随即被如雨的弹雨打倒。看着损失越来越大,曰军阵地上升起两个信号弹,河上的船调转船头撤回对岸。
放下望远镜,李家钰轻轻哼了声,轻蔑之情表露无遗,曰军虽然有两三百条船,但想从他这里突破运河可以说是痴心妄想。可虽然击退了曰军的,但李家钰的心情并不愉快,仗打到现在,他却有些糊涂了,怎么突然之间局势变得如此糟糕,不得不放弃这么多城市,后撤数百里,而且他的四十七军被拆得七零八碎,他这个军长手下只有一个师。
“向孙司令报告,我部击退曰军进攻。”疑问压在心里,李家钰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就算有不满现在也不能开口。
“是。”参谋的回答有些无力。
“怎么啦?”李家钰有些恼火,狠狠的盯着那个参谋。参谋连忙大声答道:“是!”
参谋连忙打电话,可指挥部内依旧沉闷,所有人的兴致都不高,四十七军从上海打到徐州,经历无数恶战险战都没像现在这样情绪低落。
李家钰很快意识到这种有些压抑的情绪,他强作振奋的说:“高兴点,小鬼子的下次进攻就要开始了,让前沿部队撤下来,撤到后面去。”
“格老子的,这打的啥子仗嘛。”副军长罗泽州忍不住骂道:“老子干了半天还一脑子浆糊,x他妈的。”
罗泽洲的骂声如同拧开龙头的水阀,指挥部内的军官们七嘴八舌的报怨起来,大部分报怨是指向白崇禧,只有少数人指责庄继华不该听白崇禧的,轻易修改当初拟定的计划,导致目前被动的局面。
“够了!”李家钰意识到必须制止这种报怨,否则后患无穷:“我们是军人,必须服从长官的命令,不管什么命令都必须服从,庄司令也一样,委员长和白长官的命令也必须服从,只要我们守住运河,就能为鄄城围歼本间雅晴赢得时间。现在你们要想的是怎么守住运河,不让曰军越过运河一步!明白吗!”
“明白!”所有军官都不敢再说什么了,罗泽州看看李家钰,也没再说什么了。
李家钰递给他一个眼色,两人走出指挥部,在一个被分的地方点上香烟,两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默默的抽烟。
“庄司令这次是怎么啦?”罗泽洲忍不住开口了:“怎么就听白崇禧那小子的,当初说得好好的,南面歼灭两个师团,东线歼灭两个师团,如此就打破了曰军的这次进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在黄河岸边歼灭曰军四个师团了呢?”
“妈的,谁知道呢。”李家钰也忍不住开骂了。
“我看就是白崇禧这小子搞怪,看着我们打了两个胜仗,眼红了,以为曰军就那么好打,瞎[***]搞!”罗泽州依旧气愤难平。
“算了,发牢搔有什么用,已经这样了,”李家钰骂了几句心气有点平了开始想起自己把罗泽州拉出来的目的了:“以后有这样的话不要当作下面弟兄的面说,这会影响军心的。”
“嗯,”罗泽州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过了一会还是不死心的说:“上海撤退那会那么难,我没觉得有什么错,可这次我真的不服气,明明可以打赢的,却打成这样,x他妈的!”
“好啦,好啦,听庄司令的吧,他会有办法的。”李家钰劝道。
两人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报怨把庄继华划到一边去了,他们在潜意识中就认为庄继华不该为这次撤退负责,应该为这次负责的应该是白崇禧,甚至是…。
有这样的想法不但是李家钰杨森他们,还包括孙连仲张自忠和庞炳勋,甚至孙桐萱都有这种想法,没有的恐怕也只有李品仙和廖磊这些桂系出身的军官。
庄继华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让这些在内战中混老成精的将领们暗自信服,不知不觉中把他看着了他们可以信赖的,可以把他们从危险中带出来的长官。
孙连仲收到李家钰的报告后,没有一点轻松,李家钰是生力军,装备超过第二第三集团军数倍,击退曰军强渡是理所当然,但其他部队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今天曰军在整条战线上强渡,目的就是探明战线上守军的强弱分布,明天他们就会采取针对姓的策略,那时才是真正的战斗。
但运河对岸真正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杜聿明指挥六十军守在济宁,筱冢义男指挥两个师团正强攻济宁,筱冢义男的行动让孙连仲对庄继华将六十放在济宁的目的才有所理解。
当初庄继华点名让六十军守在济宁他还有些不理解,济宁孤悬在运河以东,六十军孤军放在这里,必然受到曰军的猛攻,遭受严重损失,孙连仲在接到命令时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庄继华这是用六十军吸引曰军攻势,换来运河防线稳定。
筱冢义男或者说西尾寿造未必不明白六十军在济宁的目的,但他不得不攻打济宁,否则在渡河的关键时刻,六十军从济宁杀出来,攻击他的侧翼,后果不可想象,所以必须首先把这支盘踞在侧翼的中[***]队消灭或赶走。
济宁城内外的战斗远比运河上的战斗要激烈,上次济宁战后,济宁的城墙就没有修复,城内的断瓦残壁依旧。有鉴于此,杜聿明将王国斌师留在城内,张力辉放在城东,司徒非守御城北。
给他们构筑阵地的时间并不多,短短一天之后,曰军第十师团就追到济宁城下,战斗随即爆发,曰军以二十余辆坦克打头,第一波攻击就投入了整整一个大队,试图在行进间攻克济宁。
曰军的行动让张力辉深感受到侮辱,他立刻命令不住开炮,将坦克放进来,封锁住后面的步兵,放进来的坦克被四面射来的火箭弹炸成一对废铁,在那熊熊燃烧。坦克一过,伏在战壕里的士兵立刻翻身而起,猛烈的弹雨向正兴高采烈的曰军士兵泼去,遭到袭击的曰军步兵倒下一遍,剩下立刻趴在冰冷的地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猛烈地冲锋号响起,中国士兵跃出战壕,向曰军反冲锋,很快击溃曰军。
受到打击后,曰军意识到济宁有一支强大的中[***]队,要渡河必须首先消灭这支部队,于是筱冢义男指挥第十师团和二十一师团从东面和北面压过来,十四师团和三十八师团压向运河。
六十军所有人此刻都还没意识到,这场惨烈之极的阻击战才刚刚开始。
战斗开始后的第二天,杜聿明接到庄继华直接发来的电报,要求他做好坚守济宁十天的准备,以策应鄄城我军围歼本间。
坚守十天,杜聿明没有在乎,六十军在前期作战中损失不大,只有张力辉部在泰安前线受到一定损失,但这些损失已经被补足了。
杜聿明轻松心情没有保持多久,第二天曰军发起的攻势就让他大为震惊,首次意识到,这十天恐怕是难熬的十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