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嗓音略带迟疑,嬴昊辰抚着她的额头,温声道:“若我屠尽敌军,你可会觉得我残忍?”
卫姝摇头,嬴昊辰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战场上生死由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自然不会这样想。更何况……”
他垂眸望向卫姝,眸中带着自信的笑意:“这一战,我本就想留下南周二十万大军。”
他将卫姝拥在怀中,感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与我当真是天生一对。”
听他这么说,卫姝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嬴昊辰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她抬头,见嬴昊辰笑眯眯地瞅着自己,狭长的桃花眼中,含着一抹温情和自豪:“只是我不曾想到,我的娘子在与我心有灵犀的同时,竟是这般厉害。要知道,我的计谋中以寡敌众,要留下南周二十万大军可是一场硬仗。而你……”
他低头在卫姝唇上轻轻一啄,道:“竟是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他们。”
“我用了一百名士兵去熏毒蝎子。”卫姝谦虚得很诚恳,可听在嬴昊辰耳中却成了撒娇。
嬴昊辰哈哈大笑,双手揽着卫姝的腰,将她腾空一转,坐在自己的两膝之上,宠溺道:“娘子好生厉害。”
似是想起什么,眸光忽而冷静,嘴角微抿,显然心里有事。
卫姝眉心微蹙,问道:“你在想什么?”
嬴昊辰叹了口气,道:“卫姝,咱们可是步步惊心。”
卫姝懂他话中的意思,抬头,面带忧色地看着他,道:“书桓死了。”
嬴昊辰震惊,一点点皱紧了眉头,忙道:“发生了什么事?”
卫姝把他离开之后,京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嬴昊辰,
思忖了良久,从袖中掏出尹书桓借香囊传递给自己的纸条,道:“他说姬永欲借南周之手除掉你。”
嬴昊辰弯了弯唇,苦涩一笑,展开纸条看了之后,随手将它丢入火盆之中。
看着纸条在火舌之下化为灰烬,才开口:“他们想除去我是真的,却不是现在。南周一战,先皇授意裘绍夺我军功就是为了打压我。”
卫姝眸光一冷。
嬴昊辰早知帝王无情,虽觉得心灰意冷,倒也比卫姝更能接受。
他伸手揉了揉卫姝的脑袋:“新皇性格优柔寡断,被先帝强迫答应要除我,定是有书桓的原因在里头。如今,书桓已死,按照新皇的性子,咱们此次回京虽不是步步惊心,却也步步维艰。”
卫姝点头道:“此次我来,特特化名卫苏。”
嬴昊辰心疼地看着她:“委屈你了。”
卫姝摇头,他们二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靖远侯府和嬴昊辰都不得出头。
当即,两人找来了姬霄,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姬霄。
姬霄吃惊,否决道:“不行,此次拿下南周二十万大军是贺兰璇的主意,为何要安在我身上?”
嬴昊辰冷冷地道:“因为你是王爷。”
姬霄一愣,道:“表叔!”
嬴昊辰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姬霄,此事你应当知道的。”
姬霄目光悲凉,闭目点了点头。
他虽游手好闲,是个闲散王爷。可打小在深宫之中长大,何曾不知帝王的权术手腕。
只是,他实在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可他也知道,兄长姬永看似优柔寡断,实则也有冷血的一面。
这一面,在尹书桓死去之后,已经变得渐渐明显。
因为他记得,临出征之前,姬永与他密谈时说的一句话:“姬霄,你须记住,你姓姬!”
至于其他人,谭祯一行人是嬴昊辰的追随者。而裘绍虽是荣庆帝的人,可一早就被姬霄控制起来,对于卫姝利用毒蝎拿下南周之事,丝毫不知情。
当夜,卫姝就在暗卫和乔铁柱的护送下,连夜赶回京都。
必须在荣庆帝和姬永发现端倪之前,将此事遮掩过去!
回城的途中,卫姝见到无数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皱了皱眉,忽听乔铁柱感叹道:“只要是战争,无论胜或败,到头来最苦的皆是百姓!”
目光从沿途的难民身上掠过,卫姝凝着眉头,点头道:“乔掌柜说的不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卫姝弯了弯唇,有些好奇地看着乔铁柱,问道:“只是卫姝不曾想到,乔掌柜竟然也有这般的感概!”
乔铁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充满了渺远的回忆。
过了片刻,他回头看着卫姝苦笑:“侯爷心里可是想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我这跟随她多年的忠诚之人,竟然会有这般违背她意志的想法?”
卫姝点了点头。
见卫姝赞同的表情,乔铁柱眼睛一瞪,原本酝酿的忧民情怀瞬间烟消云散,道:“将军是个性子简单的,一生只有一个信念。军令如山,圣上的命令更是绝对服从,圣上指哪儿打哪儿?至于我们……”
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也是在后来的日子,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难怪我说乔掌柜心宽体胖,原来是胸怀天下的倔强老头儿。”卫姝看他情绪不高,特意拔高了声音促狭道。
乔铁柱立马毛躁起来,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偏生傲娇地像个稚子:“哼,敢情你这小丫头是拐着弯骂我胖呢。”
卫姝捂嘴笑,余光透过车帘子,瞧到外面的难民,蹙了蹙眉头问道:“为何不见朝廷派人来救济这些难民?”
乔铁柱竖眉,冷道:“朝廷办事的效率永远都是极低下的,更别说如今我们打了胜仗。朝中官员溜须拍马还来不及呢,谁会特意提这块儿破事来惹新皇不高兴。”
卫姝眉头蹙的更紧,民乃国之根本,如今瞧着,北梁每次打仗,根本就没做好何如安置百姓的措施。
这天寒地冻的,老百姓可怎么过?
想了想,她偏头看着乔铁柱,道:“乔掌柜,你派几个人去当地的官府回话,让他们开城施粥,在城外建立一个难民区,生病或残疾的更要好生照顾。”
乔铁柱诧异:“怎么回话?”
卫姝从腰间摘下姬霄塞给她的腰牌,道:“就说是睿王的意思。”
乔铁柱应了,赶紧吩咐下去。
回到京城,已经是三日后。
进了城门,依旧是一派粉饰太平的繁荣景象。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卫姝打下帘子,吩咐马夫将车停在集市最热闹的地方。
自己则悄声无息地换了一辆不太显眼的青蓬马车,从人流之中缓缓前行,进了靖远侯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