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蒲定东医生难道是哪家医院派来的卧底?这种事情,周灿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把周灿一直带离心胸外科所在楼层,在无人的走廊上站定。
选的这处位置属于走廊尽头。
此刻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后面是厕所与保洁阿姨的物料存放室。两人在窗户前站定。
“周医生,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单独说话的机会。我想跟着您混,可以吗?”
蒲医生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眼神真诚,语气却是小心翼翼,害怕被拒绝。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
能感觉到,他此刻应该很紧张。
“你这话挺深奥,什么叫跟着我混?”
周灿眯缝着眼睛打量此人。
“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我就是想跟着您学习,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干什么工作都可以。”蒲医生在周灿面前表现得特别尊敬。
就像一年级的小学生在向老师提出一个请求。
满心期待,却又害怕被拒绝。
“我……目前是研究生硕士学历,四证齐全,在市第一医院有三年正式工作经验。规培是在某着名大学附属一医院完成的。外科手术能力弱是弱了点,不过自认为基础医学理论还算扎实,特别是免疫科方面的医学知识,算是比较擅长。”
他担心被周灿拒绝,赶紧介绍自己的能力与特长。
“学免疫的,怎么想着到心胸外科工作?”
“我的家就是省城内,其实规培结业的时候,如果努力争取,也有留在某大学附属一医院工作的机会。当时考虑到我的父母就只有我一个儿子,于是选择回省城找工作。图雅、省人民医院算是我比较心仪的两家,但是哪家都不好进。没办法,我最终只得向现实低头,进了第一医院。”
蒲医生讲述着自己的求职经历。
并不是每一个医学生都能像周灿这么幸运。
实际上,想进图雅医院工作,难度极高。
被涮掉的研究生大把大把。
甚至一些研究生博士都被淘汰出局。
图雅现在掌舵的祝院长,励精图治,招临床医护、科研人员,都非常注重质量。
在后勤、行政科室,可以看到不少关系户,但是在临床科室,几乎看不到关系户的影子。
连关系户都挤不进去,学历比较水的研究生,或者能力、潜力差的医学生,基本上更加不可能被录用。
这种现象也是引起临床系医学生普遍焦虑的原因之一。
一些顶级大医院,招人时,门槛非常高。并不是光有学历就能进去。仅凭一个研究生硕士学历就能畅通无阻,各种大医院随便进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
越是实力强的大医院,越难进。
下面那些普通医院,则面临着招人难的尴尬局面。
毕业院校好一点的临床医学生,不愿委屈自己,对于一些普通医院根本不考虑。
就像找对象,高不成,低不就。
毕竟临床系的医学生数量本就较为稀少,而且读出来非常不容易。大学校园内,临床系经常会有学生因为过度学习,被急救车拉去抢救。
现在能够考上医学专业的大学生,个个都是人尖。
经过竞争激烈的高考筛选,医学生普遍具备智商高、学习能力强、自律、勤奋等优点。哪个医学生心中没有一点傲气?
蒲医生算不上医学生里面最优秀的,但是绝对不差。
从他在临床上的一些表现,能够看出他在工作中务实、专业水平高。上进心也是非常强。
他愿意放弃更好的就业发展机会,为了照顾逐渐年迈的父母,回老家省城发展,本身就是一种孝顺的表现。通常来说,一个孝顺的孩子,人品差不到哪去。
周灿对此人多了几分赏识。
“周医生,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从第一医院跳槽到图雅医院,刚进来没多久,又想从心胸外科跳槽到您的团队,并不是我的心太野,而是我想有更好的发展。我是真的热爱医学,也想学到更大的本领。您是那个可以帮我圆梦的人。”
蒲医生说完,目光有些炽热的看着周灿。
“你想怎么发展?”
周灿可不是那种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打动后,就草率做出决定的人。
当初,杨治想要进他的团队,即便在急需一名医助的情况下,他仍然对杨治进行了严格的全方位考核才答应。
“如果能够跟着您做手术那是最好,不行的话,让我跟着您打个杂,那也是可以的。比如让我帮您管理术后的病人,我想我肯定能够做好。”
蒲医生在免疫学方面比较擅长,这一点让周灿很是看好。
他本人在免疫学领域算是比较差的。
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恶补各类知识,但是终究时间、精力都有限,想要面面俱到,几乎不可能。
“你知道我是在哪个科室工作吗?我在本院最不好的急诊科。”
周灿看着他严肃的说道。
“知道,我知道,不过我认为在哪个科室一点都不重要。主要还是看那位医生的能力、水平、医德、潜力,我相信您将来肯定可以干出成绩。当然,万一我看走眼了,那我也认。人生的每一次抉择本就是一次豪赌,能跟着您一起成长,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再差,含着泪咬着牙,我也会把它走完。”
蒲医生的年龄比周灿还要大几岁,今年估计三十一二岁是有了。
相对来说,年龄、学历、品性、专业水平,都让周灿合心意。
现在他自己做出了选择,周灿也就有了招他的想法。
“考虑清楚了?”
“嗯,我早已经深思熟虑过多次。”
“早已经深思熟虑过多次?你什么时候想着要进我的团队?”
“昨天。就是看到您为那个血气胸的患者治疗,不但医术精湛,而且怀有一颗仁心,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下定这个决心了。要说开始关注您……嘿嘿,打我进心胸外科的第一天,就开始注意到您了。主要是您在心胸外科太高调了,当时我感到特别震惊,这个比我还年轻的医生,怎么在心胸外科这么牛b?查房、诊断疑难病例、参与重大手术,几乎无所不精,科室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一个个对您异常客气。如此耀眼的存在,想要不让我们这些新人注意都难。”
听了蒲医生的一通话,周灿露出苦笑。
不是他想高调,而是实力强大了以后,想要低调太难了。
特别是在临床操作中,很多事情该出手时必须出手。
试想,病人都已经快要不行了,你还想着怎么隐藏实力,站在旁边袖手旁观,那合适吗?
有时候,抢救的时间可能也就那么一两分钟,甚至更短。
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的,至于是否高调,周灿还真没有刻意在乎过。
“行吧,明天我找雪主任说一说,然后跟急诊科的娄主任申请一下,如果他们都答应了,你就过去给我当战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团队要求很严,如果你表现不佳,或者后期出现严重问题,比如医德败坏,玩忽职守……那我随时都会把你从团队中踢出去。”
周灿一向喜欢事前把该说的说清楚。
这叫约法三章。
“太好了!谢谢您,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蒲医生此刻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脸上充满笑容与喜气,一些激动的肢体表达动作,更是让周灿忍俊不禁。
“过去后,我会让你先试着管床,待遇不一定有心胸外科好,你今晚可以慎重考虑。如果不愿意了,明早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跨科室调动一个医生,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这需要两个科室的科主任同意,至于医务科与人事科,一般都会做顺水人情。只要两个科室商量好了,他们不会刁难。
与蒲医生聊完后,周灿向医院外面走去。
这么晚了,得赶紧回家。
因为路程极近,他一般都是选择步行。买的奔驰车,基本上在车库睡觉。
对于没钱的人来说,拥有一辆豪车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幻想着,开上一辆豪车四处装b显摆,在同学圈、家乡、亲戚面前四处炫耀。但是在周灿这样的有钱人眼里,再贵的车也就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
而且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只要不是富二代、官二代里面的纨绔子弟,普遍工作很忙。
用车的时间往往并不多。
也就是上下班通勤、见客户、办事之类。
走出医院后,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让他的头脑变得格外清醒。
在医院劳累了一整天,从早上七点多到医院,然后一直忙到现在,便是铁人也会感到疲惫不堪。
医生的辛苦,外人很难体会。
医护们很多时候都处于日夜不分的工作状态。
当他走进一条较狭窄的街道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在暗中盯梢?
他一边皱着眉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暗自寻思着,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背后盯梢的人找出来?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这个人已经盯梢他较长一段时间了。
目的肯定不简单。
知道他有钱,想要绑架他?
又或者与他有矛盾的患者、家属,想要找机会报复他?
现在还真不好判断。
突然,他的眉心一阵发痒,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眼皮也是狂跳不止,心神季动。
本能的感应到危险,他勐地一个大步迈出,然后向前狂奔。
而且奔行时选择的是之字路线。
曲线奔行,为的是防止被歹徒暗中拿枪或弓箭之类的武器瞄准。
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出,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吓人。
他下意识的扭头查看。
借助昏暗的路灯,只见一个很厚重的花盆砸落在他之前走过的位置。泥土散了一地,里面种的不知道是什么花,早就枯死了。
“谋杀,这是有人想要谋杀我!”
周灿可不是三岁小孩子,立刻敏锐的意识到,有人想要杀他。
刚才要是躲得慢一点,这么重的一个花盆砸在头上,绝对可以瞬间把他砸死。
要知道,高空坠物,哪怕只是一个鸡蛋,也足以轻松把人的头盖骨击碎。
目前,国家在高空坠物方面已经立法,就是因为高空坠物严重威胁行人的生命。
有些情侣吵架,一言不合就拿着菜刀、瓶子往窗户外面扔。
很容易砸死楼下的路人。
这条街道两边都是商户,门是关着的。
楼层不算特别高,普遍在十一层或者九层的样子。
城中心的大多数建筑本身就比较老,十一层算是高楼了。矮一点的,甚至只有七层或者六层。
拆迁成本远高过拿地成本的情况下,已经很少有开发商愿意重建老城区。
周灿抬头看向楼顶,借助暗澹的星光,看不到任何人。
报警还是算了?
此刻,一些居民从熟睡中被惊醒,纷纷打开窗户,探头往下查看。
凶手有备而来,肯定做好了充足的撤离准备。
此刻报警恐怕很难有什么作用。
而且警方大概率会把这当成一次意外事件。
不过多少能给凶手一些震慑,要是能够查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查不出什么,有着报警记录,将来找到凶手后,也是一个很好的起诉证据。
最终,周灿拿出手机报了警。
大半夜的,值班的警察接到报警后,很快开着警车抵达现场。
周灿大概描述了一下事发的经过,警方对他的身份信息进行了登记,并且做了警情记录。
然后绕过前面的商铺,到了建筑后方。
因为赶来处理的民警对地形还算熟悉,很轻松就带着他们找到了上楼的楼梯间。来到顶楼,可以看到一部生锈的铁梯架在天井口。
费力的爬上去,顶楼铺着防雨的水泥板,还堆放着一些杂物。
临近出事的街边部分,可以看到摆放着多个花盆。里面种的花草基本都已经枯死了。
有三个花盆被人放在了天台边缘。
要知道,边缘可是建有半米高的护栏。花盆摆放在护栏上,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周灿准备搬开一个花盆看看。
“别动!”
年纪稍长的民警喊住了他。
只见那位民警皱着眉头,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后,这才搬开一个花盆。
然后另一名民警用手电照射花盆底部。
“这些花盆应该是有人新搬到护栏上的,花盆底下没有老旧痕迹。刚才我发现地上倒是有着四个花盆摆放过的痕迹。”
不愧是专业人士,轻易就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线索。
到得这一步,基本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拿花盆想要砸死周灿。
制造高空坠物,意外把人砸死的假象。
“这三个花盆带回去,说不定能够从上面提取到指纹。这应该不是意外事件,而有可能是刑桉。”
“周先生,最近你与什么人结仇了吗?”
“我是图雅医院急诊科的一位医生,每天都会接触到很多的病人,可能有时候病人不理解,会对我的诊疗方式产生质疑。还有就是偶尔会有个别家属,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被拒绝后,可能会对我产生恨意。至于直接与谁发生冲突,应该是没有的。你们看,我忙到现在才下班,回到家就是洗澡赶紧睡觉,想要与人发生点冲突都没那个时间。”
周灿也很郁闷,不知道谁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