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昏暗,心脏的跳动似要将四周所有声音掩盖。
许青鸟回到房间,唇上还停留着严砺的好闻的烟草味儿,耳边还留着他冰寒却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房中黑雾升腾,严砺再度出现在她身边。他用严肃的语调说出挑逗的词汇,格外性感迷人,寒意逼人的眼眸直射天幕:“原本鬼露充满之后,你的重生体休养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再无性命之虞。但......‘炙’来的太快。”
“炙”是天劫,为了将天地间不愿投胎的冤魂强制遣送,每隔三十年天帝便催动太阳之力,发动“炙”。以极热之力烘烤大地,同时派出鬼差在人间全面搜捕冤魂,灵力不足的冤魂根本无法抵抗“炙”的烘烤,面临两个选择:其一,被“炙”所杀,灰飞烟灭;其二,乖乖回到地府,轮回转世。
但再大的天劫总有其漏洞,因为他——鬼王——创造了红鬼簿,造就了冤魂的避难之所。许多来不及找到红鬼簿的冤魂,也会在先辈的指引下,寻找地下阴冷处避难。
所以每次“炙”过后,人间的冤魂便会有近半数消失,或者去往地府,喝下孟婆汤,在他们怨气未消时,轮回转世,将怨发泄在下一世;或者不甘心就此轮回,因着内心的执念,宁愿灰飞烟灭,也要魂葬人间。
许青鸟是重生体,身体是人类,本无需担心“炙”。但八十一日未到,她的灵魂便开始遭受热力侵蚀,加之她近日过度使用异能,造成体力不支。虽然严砺时常借助亲吻为她输送灵力,但杯水车薪,难以治本。
今年距上次“炙”只有二十九年,尚未到预定年份,不料竟提前了一年。
“提前了一年?难道是冥王发现了什么,要用‘炙’对你怎样?!”许青鸟很是担心。红鬼簿收留冤魂,分明便是与天界和冥界作对,他们岂能容他?加上这次从十六层炼狱脱逃,一旦被冥王发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严砺见她满眼担忧,不由得吻了吻她的发丝,幽深的眼眸微微闪烁:“太阳神偶尔会喝醉酒,弄错日子也正常。”
许青鸟讶然:“这算什么解释?你在同我开玩笑么?”
“真的。”
“那......‘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大难当头,她问的却只是他......严砺心神一动,脱口道:“我是鬼王!”
许青鸟这才松了口气,也对,他是鬼王,能够缔造红鬼簿去对抗天帝“炙”劫的鬼王,小小的“炙”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伤害。
突然。严砺靠在她耳边,凉凉的气息让她浑身一麻,只听他下一句话一出口,便让她更加酥软起来。
“记得我第一次为你渡灵力么?要对抗‘炙’,需得你我同房......”
不需他再说下去。许青鸟也已清楚他的意思。第一次为她渡灵力,他用的是自己。虽然那时她痛苦迷蒙,但那种灵魂震颤的感觉,至今思及依旧令她脸红不已。那时,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可怕的难以捉摸的冷酷老板,所以她抗拒着他。愤恨于他的侵占。
现在,一切早已不同。既然日后永世相依之时必定会发生些什么,早一些发生亦未尝不可。换言之,豆腐已吃了一碟,再来一盘亦可。许青鸟脸红着想,这到底是什么比喻?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那。那......没有别的法子了?”许青鸟说完,着实想咬破自己的舌头。之前在红鬼簿,她腆着脸往人家身上贴,现在倒又故作羞涩,忸怩得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了。
“有。”
“嗯?”许青鸟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什么。分明有别的法子,他为何单挑刚刚那种先说?
“‘炙’的爆发,从6月8日中午12时,一直到第二日中午12时。这个时间段,你必须到红鬼簿避难。你做得到?”
6月8日?那不正是高考第二日?如果是从中午12时开始就必须去避难,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放弃最后一科“英语”科目的考试。但这样一来,分数会拉下一大截,别说考京都大学,能否考上大学都成问题。她努力了将近一年,决不能在最后一门科目上功亏一篑!
“我选择第一种。”许青鸟笃定地回答。
“嗯。”严砺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开始?这就......
眼见严砺从容不迫地褪去一身黑衣,飘逸的短发在昏暗的房间里颤动,古铜色肌肤、结实的胸肌、令人沉醉的呼吸,像魔咒一般魇住了她。许青鸟只知道自己被他抱到床上,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身上的衣物便褪了去。
“手放开。”
严砺这样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地抱住了双臂,护着自己脆弱的部位。一霎那间,青鸟似乎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是她眼花,还是幻觉?
坚实的臂膀放在她脖颈下,顺势将她拥进怀中。赤/裸的身躯忽而碰撞厮磨,迸溅出奇异的火花。许青鸟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缠/绵。可等了半响,也不见他又下一步动作。她这正要抬头询问,却撞上他寒星一样的双眸。
“我选择第二种。”严砺道,“不会让你的高考功亏一篑,安心。”
许青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颤,泄露了一丝失望。
“嗯。”她听话地点点头。
“同房一夜,亦可增加灵力,足够支撑你到高考结束。只是,消失一天,你需得同家人交代好,不要引起无谓的风波。”严砺今晚的话似乎格外多,“你知道的,我不要无用的灵魂。”
“嗯。”许青鸟的声音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细,“我知道。”她感觉心里有一个黑洞,越来越大,像是快要将她吞噬。他,并不想要她。
“‘炙’劫过后,我会安排婚礼。”严砺脸上的寒冰突然出现一道裂痕,连声音都柔软了许多,“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许青鸟忽而抬起头,一不留神撞到了他的下巴。
“对不起!”
她小心地抚摸他的下巴,引起他难耐的低哼:“别动,我可不想把洞房花烛夜提前!”
许青鸟这才发现,他并不是不想要她,而是尊重她。他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一个“妻子”的身份,让她真正地走入他的生活,成为他永恒生命中唯一的陪伴!
过去,陆新总是说,年纪还小,生活还不稳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玩心太大,心气太高,只说恋爱,不说结婚。她那时愚蠢的以为他口中的爱情是天长地久,更愚蠢地以为怀孕了他就会同意结婚,却没想到同他订婚的竟是苏艺瑾!
等等!订婚?陆新和苏艺瑾订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脑海中闪过一丝碎片,但无论如何也拼凑不齐。
罢了,罢了,都不重要了。严砺才是她永恒的皈依。
一夜难眠,许青鸟在严砺怀中,说着自己想要的婚礼。
“雪白的婚纱,粉白色的捧花,婚纱的裙摆要很长很长,很长很长,要十六个人才能托起来。要在最美的星空下,奏响结婚进行曲,如果有一颗星星做的钻戒......”
青鸟低声叙说着少女时代,对于婚礼的想望,浪漫、简单,最重要的,有一个对的人。多日失眠的她,在严砺怀里渐渐入睡,笑颜是从未有过的安然。
严砺冰寒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细细勾勒她每一寸肌肤,记不清已过了几千年。
那时的灵雪穿着一身红色大氅,在雪地里追一只小狐,那灵巧的模样,比小狐还要刁钻可爱。那年,她十二岁,又被武帝宠着,正是调皮的时候。突然,灵雪一不留神绊倒了,小小的身体在雪地里,像一株颤抖的红梅。
灵雪怕他责骂,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腿,把他扯到地上,伏在他的膝盖上嘤嘤哭泣:“陵,你要是告诉父皇,我就不能带你出来玩了!呜呜......”
他叹息着:“你确定是你带我?”
灵雪扑哧一笑,慧黠的眸子瞅着他:“你确定,不想让我带你?”
“好吧,我输了。”在灵雪面前承认自己输了,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而且,似乎早已没了丢人的自觉。
“嗯,好暖。”灵雪趴在他膝盖上,不愿意起来,“陵,你以后当我的火炉好不好?”
“雪地里凉。”他提醒道,“该回宫了。”
“我以后想要一个雪地里的婚礼,”灵雪笑眯眯地瞅着他,“母妃说,她和父皇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相遇的,然后就有了我。你说,雪是不是很灵呀?我估摸着,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所以呢,以后我要在雪地里举办婚礼,我的裙裾要很长很长,很长很长,要十六个人才能托起来,然后就可以在雪地里扫出一条长长的路,我的夫君走过来,就不会被雪滑到了。而且,我要在最美的星空下......”
回忆是汹涌的巨浪,瞬间将他拍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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