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鱼迎上去,亲昵地叫了一声姐,说:“你的气球好真好看,谁给你买的呀?”
罗玉娜目光呆滞,仰起头,望了望高高漂浮着的气球,说:“那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你跟谁的孩子?”
“我老公啊。”
“你们的孩子真好,真乖,能不能让我抱一抱呀?”
“不行……不行,我的孩子,谁也不让抱!”罗玉娜说着,伸直胳膊,把气球举得更高了。
“那……那让我玩一玩那个猴子好不好呀?”
“不行……不行,那是孩子的玩具,大人不能玩。”说完,罗玉娜躲到了医生的身后。
医生说其实她的病情并不严重,我们做过诊断,也通过高端数字设备进行了测试,她只是精神上受过重创,刺激过度产生了变异反应,昨天白天还好好的,正常交流也没问题,可到了夜里病情就突然加重了。
杜和平问:“怎么会突然加重?”
医生说目前还没查明原因。
“是不是又受了刺激?”
医生说应该没有,她一天都在病房里,表现很正常。
杜和平指了指气球,问医生:“她的气球是哪儿来的?”
医生说昨天有人给她送东西了。
“送的啥东西?”
“有吃的,还有一件衣服,再就是这两个气球了。”
“什么人给他送来的?”
“说是病人的一个表姐,我那儿有登记,对了,那个人叫刘慧芳,跟电视剧里的那个贤惠女人同名同姓。”
“具体时间呢?”
“刚刚吃过午饭,大约是一点半左右。”
“病人跟表姐见面了吗?”
“没有。”
“那你呢,见过那个人吗?”
医生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医院有规定,如果不是问诊需要,不让医生跟病人家属见面。”
“为什么?”
“都是个别医生给闹的,去年的时候,有个医生收了病人家属的红包,被举报了,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很坏,从那以后,就不允许医护人员随随便便跟家属见面了,除非病人有特殊情况。”
“啥特殊情况?”
“譬如病人突发其他疾病,或者是有法律方面的需求等等。”
“哦,我懂了。”杜和平看了看罗玉娜,对着医生说,“我能不能看一下来客登记记录?”
医生说可以,转身对着罗玉娜说:“你乖乖听话,好好照看自己的孩子,孩子的爷爷有话跟你说。”
罗玉娜盯着杜和平问:“他是孩子的爷爷?”
“是啊,是他们的爷爷。”
罗玉娜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气球把柄握得更紧了。
医生说:“没事的,只要别刺激她,不会有过激行为的。”
医生出门后,杜和平慢慢走到罗玉娜身边,小声说:“你跟孩子不在家,我过来看看你们。”
罗玉娜乖巧地点了点头。
杜和平问:“孩子的爸爸来过吗?”
“嗯,来过,不……不,没来过。”
“还记得孩子的爸爸是谁吗?”
“我……我忘了。”
“是吴富贵吗?”
罗玉娜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谢东亮吗?”
“嗯,是他,东亮,是东亮。”
“吴富贵对你好,还是谢东亮对你好?”
“东亮好,吴老板不好,他打孩子,啪啪啪,打得浑身都是血,流了那么多,怪……怪吓人的。”
“昨天你表姐来看过你吗?”
“是啊,就是她把孩子给我送来的。”
“那你记得表姐叫什么名字吗?”
罗玉娜摇摇头,说记不清了。
“你昨天夜里出去过吗?”
“出去了。”
“去哪儿了?”
“忘了。”
“师父,没用。”顾伟涛站在杜和平身后说,“没想到她病得这么厉害,我判断失误了。”
何小鱼说:“我说嘛,怎么会是她干的呢?还不是白跑这一趟。”
医生很快返了回来,把记录薄递给了杜和平。
杜和平看一眼,上面只是记录了来客姓名、时间、跟病人的关系,没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问医生,那个叫刘慧芳的女人送来的吃的呢。
医生看一眼罗玉娜,说早就被她吃光了。
“吃了?你们对外面送来的食物把关吗?譬如说安全检验啥的。”
医生说只是肉眼看看就行了,只要没异味、没变质,颜色正常就直接给病人了。
他还补充说从来没发生过问题,谁会谋害一个神经病人呢。
罗玉娜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
医生一看急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没说你……没说你,我说他们呢,你好着呢。”
“不跟你们玩了,坏人,全都是坏人,没准又想谋害我的孩子!”罗玉娜目光惊恐,拽着医生的衣袖往外走。
医生边走边说:“她该服药了,我走了。”
杜和平挥挥手,跟着走了出去。
三个人走出了病房,路过门卫室时,何小鱼问要不要查一下视频。
杜和平说没有那个必要了,但凡来,肯定是刻意做过伪装的,想看也看不出个名堂。
“那个刘慧芳会是谁呢?”顾伟涛问。
杜和平说:“不管她是谁,一定与昨天夜里到吴富贵家窗前装神弄鬼的人有关,也许就是那个拾荒人。”
这个神秘的女人,她会是谁呢?
……
返程的路上,杜和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说神经病人的记忆就像一张被揉皱的报纸,不管怎么模糊,印痕最深的字体还是存在的。
“杜队,你是不是从罗玉娜的话里品出啥了?”
“有那么一点,她说吴富贵打孩子,啪啪啪,打得浑身都是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她潜意识里已经把吴富贵确认为杀害胎儿的凶手了。而对于谢东亮,她心中的恨并不多,从她的称呼里足以听得出。”
何小鱼说:“倒也是,东亮……东亮,叫得很亲切,看来在她心里仍有谢东亮的位置。”
杜和平点了点头,说:“谢东亮这个人是个谜,也许他才是一条真正的变色龙。咱们跟他接触过几次,每一次都换一张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谢东亮呢?”
顾伟涛突然转过身,冲着杜和平说:“师父,我有一个想法。”
“啥想法?”
“谢东亮和吴鸿在火车站闹的一出有可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演戏?”
“是,很有那个可能。”
“具体点。”
“因为他早就发现咱们在暗中盯梢了,所以才故意表演给我们看。”
“目的呢?”
“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
“这个可能性不大,那他的表演才能也太高超了,不但逼真,竟然当着警察的面抡拳头,还主动要求去派出所处理问题,万一真的被带走了,又该如何收场呢?”
回到警队,见办公室的记事小黑板上写着一行字:明日晨光再生公司举行新项目试运行庆典活动,县领导参加,安排警力到现场。
杜和平看一眼,说道:“这个吴富贵真是够折腾的,不就是上一套新设备嘛,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
“师父,警戒的活本来就是治安大队的职责,与咱们有啥关系?”
杜和平问留守值班的小王是谁下的通知,小王说是指挥中心徐主任。
电话打过去,徐主任说是曹副局长的意思。
杜和平直接去了曹副局长办公室,问起了到剪彩现场警戒的事情。
曹副局长说:“是我安排的。”
杜和平说手头正忙案子呢,哪有时间去干那个。
曹副局长问他:“你天天忙,忙出啥名堂了?”
“曹局长,案子的背景很复杂,千头万绪,不能操之过急啊,这不正在摸排中嘛。”
“你不急,可人家急呀,吴总打电话过来,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他甚至怀疑我们内部有问题。”
“我们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我们绑架了他老婆?”
“你别跟我瞪眼,你该理解人家的心情,老婆失踪了,又发生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现在连自身安全都没法保证,何况还有那么多领导要到场了,万一出点岔头,他担当得起吗?”
“那就让治安大队去呗,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杜和平,你没脑子啊,我派你去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给你提供条件,说不定在现场能有意外收获。”
曹副局长分析说,那个女人极有可能遭遇了软绑架,犯罪分子利用攻心术控制了她。
“控制的目的是什么?”
“毁掉吴富贵。”
“冯茱萸会不会跟绑架串通一气,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要不然她能偷偷潜回家吗?这说明,她还有自由活动的空间。”
杜和平问冯茱萸玩失踪的真正目的,会不会与罗玉娜有关,一旦孩子出生,就会对家庭财产造成威胁。
曹副局长说:“逻辑上能说得过去,可现在孩子没了,为什么还没有结束游戏呢?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更大的目标。”
“是想毁掉吴富贵吗?”
“也该是。”
“那为什么不直接下手?”
“那样风险太大。”
“曹局,按照你的逻辑推理,案情是不是就该逆转了,冯茱萸成了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