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粟睡不着,闻昱就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自己的床榻旁边。
勒令钟离粟不能离开这把椅子。
若要离开必须得有“圣令”。
钟离粟又好气又好笑。
闻昱不过午睡片刻,也就由着他去了。
闻昱醒来的时候。
就见钟离粟皱着眉头看燕北的舆图,看的十分出神。
手指时不时的摩梭过燕北北面的三国。
闻昱心里一惊,握上了钟离粟的手腕。
钟离粟跟闻元澈说过,只要燕北有异动,他可以随时回到燕北去。
而这几日的折子,都是关于裁撤燕北军的。
钟离粟会不会想着,裁撤燕北军之前,拿下木锥和大桂。
这样岂不是还要上战场。
不可能。
他不会同意的。
闻昱的眼神有些发冷。
钟离粟没好气的看着他。
“你当燕北除了我真没有可用的人了?不过是两个几万人的小国,纳兰达完全应付的来。更何况老王妃还没真的回来养老呢。”
闻昱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我也没说什么。”
闻昱死鸭子嘴硬,小声嘟囔着。
“怎么突然想起看燕北的舆图了?”
“这几日苏枚的事一直没有个着落,季政的眼神都快要在我身上戳出窟窿来了。”
钟离粟叹了一口气。
“我要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
见钟离粟不是要回燕北去,闻昱才放下心来。
由着钟离粟给他喂了药。
“是找不到人吗?要不要我帮你?”
闻昱好心的问道。
若说找人,没人能比得上万圣阁。
只要那人还在大祁,就算化成白骨,万圣阁也能给人挖出来。
“不必,影灵卫已经在排查了。”
虽然万圣阁的势力遍布大祁。
但对京城各级官员的熟悉程度绝对没有影灵卫靠谱。
以前闻昱担心被钟离粟发现,不敢让万圣阁与朝堂牵扯的太深。
于是就放手把这块势力范围让给了影灵卫。
苏枚的关系网并不复杂,顺藤摸瓜最容易找出来了。
通敌的罪名坐实了,对谁最有好处,不难发现。
尤其是这人还有本事在张光永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到诏狱。
“安之猜到是谁了吗?”闻昱偏头看向他。
钟离粟勾唇神秘一笑。
“不好说。”
燕北铁骑看似是老燕王钟离沐在燕北招兵买马拉扯起来的军队。
其实当初钟离沐奉命前往燕北的时候,也带了一批朝廷的兵。
这些兵是燕北军的前身。
能走到今天的,必然是军功加身,荣耀非常。
像老安南侯李耀,西山大营统领王平,都是这批当年跟随老燕王前往燕北的人。
朝中应是还有其他人。
闻昱听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了。
这是在拿苏枚泄愤。
阿乞有多难搞,就有多少人恨不得苏枚去死。
能从这些人手里护住苏枚,实在艰难。
“季政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
有着这刻骨的仇恨,别人不好调解。
只有钟离粟出面,才有可能不伤了两面的和气。
这真是个难题。
查出来就是动用私刑欺君罔上的罪过,查不出来苏枚就要含冤。
即使勉强保住苏枚,他也要背上通敌的罪名。
“皇叔是信任王爷,此事非王爷不可。”
闻昱浅浅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看的钟离粟心神荡漾。
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
钟离粟猜想的没错。
影灵卫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大理寺少卿孙归远和巡捕营的千总孙致远是堂兄弟。
他们的父亲都是跟着老燕北去燕北的将士。
本该解甲归田了,却因着两年前的一场与阿乞一战没能回来。
两年前与阿乞一战为什么那么大的伤亡钟离粟再清楚不过了。
若不是他自负轻敌。
执意要打入敌军内部,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事。
数十万将士折损过半,都要算到他钟离粟的头上。
他们有气,不该冲着苏枚撒的。
钟离粟接过吏部送来的官吏档案,心里沉重。
有些错,可以弥补。
但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钟离粟从吏部出来,就约了闻元澈喝酒。
白榆看了看多年未见的钟离粟和闻元澈,笑的谄媚。
“我家主子说了,燕王到这里来只能喝酒听曲,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呢。”
两位都是老熟人了,白榆也没跟人客气。
自万圣阁江南的分部因为借粮一案被端后,他们一直低调的很。
加上这两年闻昱没有心情打理万圣阁,白榆都快闲出花来了。
好不容易见到老熟人,恨不得拉着人不让走。
闻元澈笑得不怀好意。
钟离粟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你们家主子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些。”钟离粟没好气的说,“要两个长得秀气的小倌,伺候的不好,爷就拆了你这醉仙阁。”
“王爷看白榆能否入得了王爷的眼?”
白榆弯下身子,靠的钟离粟极尽。
修长的手指虚虚的拂过钟离粟的侧脸,到底没敢真碰上。
钟离粟避嫌般的往后撤了撤。
引得白榆一阵调笑。
“看来王爷还真是洁身自好呢。”
见钟离粟吃瘪,白榆见好就收。
给两人斟了酒,就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了。
闻元澈嘲笑钟离粟被闻昱管得严,看向钟离粟的眼神里戏谑中带着些探究。
钟离粟被他看的浑身发毛。
“我看你是不想知道苏枚的事了。”
“怎么会,不耽误嘛。”
闻元澈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知道苏枚没事他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仿佛前几日急得恨不得掀掉大理寺的不是他。
钟离粟将从吏部拿出来的档案放到了闻元澈的眼前。
闻元澈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窍。
孙归远孙致远的父亲都留在了燕北。
苏枚在诏狱,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闻元澈小心的看了一眼钟离粟的脸色。
他上书的战报中没有详细的说过那次战败的原因。
若是让朝臣知道,钟离粟少不了要担罪名。
这个案子牵扯众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实在让人左右为难。
闻元澈仰头干了一杯梨花白。
“安之,你若是不愿查下去,我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