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谢清岚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情绪,叶清澜还是不明白,但至少是知道他的担心什么了。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况的话,她真的还挺想发笑的,没想到谢清岚年纪不小了,竟然还会黏人?!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下谢清岚的情绪,因此叶清澜摘下了自己的幂笠,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抚上了谢清岚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想过要离开!除了七星楼,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了。所以少楼主,您能收留我吗?”说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着叶清澜的话音落下,谢清岚的脸色也是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真的?”
叶清澜更加无奈了,“我骗你干什么?”是啊!现在除了七星楼,她还能够去哪里呢?而且她怎么可能会和苏墨离开呢?苏砚都不在了,玉剑山庄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苏苏呢?你难道不想让她认祖归宗?”谢清岚有些迟疑地道。
叶清澜闻言冷笑一声,“苏苏姓叶,不姓苏!认祖归宗?认的是哪个祖?归的又是哪门子的宗?而且玉剑山庄也未必稀罕多了这个女儿呢!”
她可是没有忘记了当初苏行歌的态度,叶清澜毫不怀疑,叶苏的存在,在苏行歌看来,绝对是玉剑山庄的耻辱!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这个重孙女呢?当初苏行歌会同意苏砚对灵堂成亲,那是笃定了她不会再回去了,苏砚妻子的身份不会被戳穿!还有就是可能还有其他的利益交换,叶清澜可不相信苏砚的离开真的没有一丝猫腻。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苏行歌可以接受,那是确定了不会对玉剑山庄不利,可是现在她要是带着叶苏回去,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也是叶清澜一直一来不想被玉剑山庄的人发现,也不想让他们得知叶苏存在的原因。哪怕是知道只要自己带着叶苏回去玉剑山庄,不,甚至是只要把自己这边的消息散步出去,就很有可能把苏砚给引出来,可叶清澜还是坚持不肯暴露自己,因为寻找苏砚固然重要,可叶苏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重要。她已经失去了苏砚了,不能再拿叶苏冒险!
“我没打算回去!也不会让苏苏回去!”想到这里,叶清澜不由坚定道,“苏苏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抢走她!谁也不行!”
“那苏砚呢?”谢清岚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就这么问出了口。
叶清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片刻,尽管已经时隔多年,但这个名字还是有着那样的魔力,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情绪。看着谢清岚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安,叶清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之后才涩声道,“不可能实现的梦,就不要再说了。”
谢清岚说的可能性,叶清澜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等着她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希望第二天一醒来就可以看到苏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多少次一回头看到了苏砚的身影,可是下一刻就证明了那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影?多少次临窗静坐,仿佛听到了苏砚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可是一转身,才发现迎接自己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太多了!多得叶清澜都要数不过来了!事实证明那些都只是她的臆想!苏砚不在,他一直都不在,她痛苦的时候不在,她难过的时候不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在!
叶清澜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多到她现在已经不敢再心怀希望了。她爱苏砚,毋庸置疑,苏砚爱她,叶清澜也从来就不怀疑。
但是相爱就一定可以在一起吗?最开始的时候苏砚努力了,可叶清澜在退缩和逃避,后来叶清澜想要去面对了,苏砚却消失不见了。
叶清澜不想这么想,可过去的种种,却又使得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她和苏砚,是不是真的就是有缘无分呢?每一次这个念头冒出来,叶清澜都会马上把它掐断,可是就像是谎言只要说够一千次,就会变成真的一样,时间长了,叶清澜也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爱苏砚的心始终如一,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愿望也是从未改变,只是到底多了几分冷静,没有那么迫切了。
叶清澜以前只要一离开苏砚,就总是喜欢做噩梦,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噩梦结束了!哪怕是再漆黑的夜晚,她也可以一个人入睡了。
也许是从得知了叶苏的存在开始吧!最开始叶清澜以为没有了她,苏砚会过得很好,而她守着叶苏,也算是有了寄托,从此两人各自安好。
后来叶苏出生,她就成了药人,从正常人到疯子,再从疯子到正常人,那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所以叶清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再后来她渐渐地康复,就又开始了做梦!不过不再是幼时的噩梦,取而代之的是回忆,和苏砚的美好回忆,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面不停放映。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福利,叶清澜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可以想起来和苏砚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有些担心,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其实没有,它只是被锁在了脑海深处,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重见天日。
有人说过,回忆是最初的苍老!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老了。叶清澜想,也许她也一样吧!虽然看起来才二十岁,但是她的心,却已经老了。
找了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苏砚的消息,叶清澜虽然还没有放弃,可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相信苏砚的武功,也相信他的能力,他是不会出事的!因此,要么就是他在隐居,要么就是他在七星楼的势力范围之外,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想要把他找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清澜不会放弃寻找苏砚,可也不会为此而疯魔。她有家人,有女儿,还有回忆,这些,足够她支撑下去了。
所以当谢清岚突然提起苏砚的时候,叶清澜并没有多么激动。有些感情太浓烈,太炽热,太灼人,在她心里放得久了,已经从烈酒变成了陈酿,更加香醇,却也更加内敛了。
谢清岚并不知道叶清澜的感情是沉淀了,还道是她看开了,抬起双手将那只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握住,声音里面马上就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地欣喜,第一次开口叫了叶清澜的乳名,“阿妍……”
叶清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应该叫我姐姐!”
谢清岚嘴边的笑容立时就凝固在了脸上,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姐、姐……”
叶清澜好似没有发现谢清岚的不对劲,点了点头,看着他继续说道,“这样才对嘛!你刚才想说什么?”
谢清岚勉强扯了扯嘴角,兀自抓着叶清澜的手不放,“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我永远都是你的弟弟,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是吗?”
叶清澜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在说什么傻话?”
谢清岚猛地将叶清澜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双眼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闪过,闷声问道,“那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叶清澜不假思索地说道。然而还不等着谢清岚心花怒放,便听到叶清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和舅舅,阿砚和苏苏都一样重要!”
虽然被谢清岚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叶清澜并没有挣扎,而是就这么任由他抱着,还伸出手去拍了拍谢清岚的背。
“这样……也好!”过了片刻,谢清岚才放开了叶清澜,如此说道。
“撒娇撒够了?”叶清澜有些揶揄地笑道。
谢清岚大方地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是啊!从小到大,还没有试过和姐姐撒娇呢,感觉挺不错的。”
叶清澜拍了拍谢清岚的肩膀,“以后要是想撒娇了,随时来找我啊!”
“有这一次,就够了!”谢清岚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有这么一次,就已经够了!
叶清澜心头一跳,不敢去深究谢清岚话语之中的意思,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你累了吗?我先扶你去休息吧!”说话之间,双手已经搀住了谢清岚的胳膊。
谢清岚按住了叶清澜的手,“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玉剑山庄和七星楼起了冲突,你会如何选择?”
叶清澜白了他一眼,“我刚才的选择还不够明确吗?”
谢清岚又问,“那如果是我和苏砚起了冲突呢?”
叶清澜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避而不答,“你刚才说了,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说着弯腰将地上的幂笠捡了起来,重新戴上。
谢清岚也没有再逼迫叶清澜,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谢清岚的房间。
把谢清岚送回来以后,叶清澜马上就选择了告辞,在踏出他房门的前一刻,才开口说道,“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遇到那种事情会怎么样!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那一天!”说完这句话,叶清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