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叶清澜和谢朝阳谈话之后,又过去了许久。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前线的情报也如同雪花一样一片片地传来,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总体来说,优势还是被七星楼和玉剑山庄的联盟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叶清澜料想自己要等很多年,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十三年。
一年之后,苏叶学会走路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两年之后,叶苏终于解开心结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三年之后,苏叶开始启蒙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五年之后,叶清澜终于得知了自己日后很难再有孩子,痛哭失声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八年之后,战事结束,东域和北域分别被七星楼和玉剑山庄攻占,星海盟和轮回宫被连根拔起,双方结束盟友关系,谢清岚率大军凯旋,同时举行继任仪式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十年之后,谢朝阳终于和谢清岚一起选好了七星楼未来的女主人,谢清岚大婚的时候,苏砚没有来。
十二年之后,谢清岚的长子满月,大喜之下广发请帖,玉剑山庄亦在受邀之列的时候,苏砚还是没有来。
到如今,十三年了。
叶清澜已经成为了三十余岁的少妇,叶苏年满二十岁,早已亭亭玉立,苏叶也过了十三岁生日,算是一个半大少年了。
苏砚依然没有来。
“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已过而立之年的谢清岚站在叶清澜身后,沉声问道。谢朝阳如今已经是耄耋之年,早已经不管事了,只一心养老,现在七星楼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谢清岚乾纲独断。
“等啊,为什么不等?”叶清澜背对着谢清岚,虽然这话说得毫不犹豫,但言语之中的那一丝茫然,还是没有瞒过谢清岚的耳朵。
“你自己也不确定了,是不是?”谢清岚质问道。
“不!我要等。”叶清澜说话的同时,双眼不自觉地放空了。不确定吗?不,她是很确定的,她很确定自己还要等下去,她只是等得时间长了,所以有点累,仅此而已。只是一瞬间,叶清澜的眼神就有变得坚定无比。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些?!”谢清岚强硬地扳正叶清澜的身体,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现在,总算是能够体会到谢朝阳当年的想法了。
“我……”我对自己很好啊!叶清澜刚想这么说,不料却遇上了搅局的人。
“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没有要事不准过来打扰吗?”谢清岚不悦地瞪向来人。
来人被谢清岚这一瞪,吓得直接就是一抖,连忙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楼主,是玉剑山庄送来的请帖,新任庄主的继任仪式,邀请您去参加。”说着双手将帖子呈上。
“你先下去。”谢清岚面无表情地接过请帖,摆了摆手。
来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
谢清岚并没有去看手中的请帖,而是看向了叶清澜。请帖这种东西,都是千遍一律,格式他都会背了。
叶清澜险些喜极而泣,抓住了谢清岚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终于……我终于还是等到了……我等到了,对吗……我等到了……阿朗,你能不能……”
“不能!”谢清岚不等叶清澜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叶清澜瞪大了双眼。
谢清岚“撕拉撕拉”,几下就把手中的请帖撕了个粉碎,然后才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参加。”
“为什么?”叶清澜这一次就是纯然地疑惑了。
谢清岚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他之前都没有来参加我的继任仪式,那现在我为什么还要给他这个面子?”
“他那是……”叶清澜条件反射性地就想为苏砚解释。
“是什么?怕自己发生意外,玉剑山庄无以为继?”谢清岚不屑地说道,“那正好,我现在也怕啊!”
“那就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叶清澜沉默片刻,说道。她不得不承认,谢清岚的话说得虽然不怎么好听,语气也称得上是恶劣,可确实在理,谢朝阳年纪大了,下一代又还远远没有长成,七星楼现在,可不就是全指望着谢清岚吗?和当初的玉剑山庄何其相似!
“对不起。”谢清岚道。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他打碎了叶清澜的希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需要向我道歉。”叶清澜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就是再多等几个月罢了,横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么一点时间。”
谢清岚沉默良久,才道,“姐姐,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叶清澜疑惑地看向他。
……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听谢清岚说完他的“想法”,叶清澜顿时无语了。
“就跟你要等他一样的确定。”谢清岚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反对吗?”叶清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你可以反对,但我有权不接受!”谢清岚带着一丝霸道地说道。
叶清澜无奈了,“那你还和我商量什么?”
“和你有关的,当然应该让你知道了。”谢清岚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捣乱啊!”
“……随便你吧!”叶清澜最终还是松了口。官方理由是不管她同不同意,谢清岚都会这么做,她就算是反对了,也没有用。私人理由则是,等了某人十几年了,她心里面果然还是不可能没有一丝怨气的吧!
“这就对了!姐姐你就瞧好吧,看我怎么帮你出了这么多年的恶气。”谢清岚说着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叶清澜的耳边登时响起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别太过分了啊!”叶清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这一次轮到谢清岚无语了,“我说你的立场就不能坚定一点吗?想想你这么多年吃的苦?有点儿出息行不行?”
叶清澜的目光望向远方,嘴角犹自挂着一丝微笑,“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这辈子,就栽倒在他身上了。”
“如果我是苏砚的家人,肯定会特别欣慰他有你这么一个爱人,可我是你的家人——”说到这里,谢清岚忍不住磨了磨牙。
“所以?”叶清澜回头看向他。
“不好好地整一整他,都对不起咱们俩的关系!”谢清岚恶狠狠地说道。
……
九个月后。
南域。南疆。北斗星楼。
世人皆知,七星楼尚紫,而那些没有资格穿紫的人,服装也多以暗色为主,但是此时,在七星楼的主楼北斗星楼之前,却突兀地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不过习武之人的年纪,一向不能以外表去判断,所以这也做不得准,或许是因为连日来赶路的缘故,男子的脸上颇有风霜之色,雪白的发丝略有凌乱,一身白衣也染上了尘埃。
不过这却丝毫没有将其衬得狼狈,更加无损于他本身的风华,一双瑰丽的红眸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里面满满的欣喜,似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慑人的风景线,哪怕是在人群之中,旁人也能够一眼就将其找出来。而眼前这名男子,无疑就是这种人!
“来者何人?有何目的?”
然而不管这男子的气质是如何的出众,都不能掩盖他的可疑,北斗星楼的大门口,显然不是任人发呆的地方。因此男子才在这里占了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有人厉喝出声。
其实他们这也不过都是例行公事,北斗星楼的周围几十里,都是北斗星楼的直接管辖范围,虽然外围没有标识之类的东西,但是明着暗着的守卫却并不少,基本上有人一越界,就马上会被发现了。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七星楼的守卫也不会为难人,直接就会出声提醒,把人送出去。如果是江湖人士的话,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很显然是后者。
单看他能够安全地走到这里,身上还没有带一点伤,就知道这绝对是得到了某些人的默许了。否则就算是守卫不进行拦截,光是在一路上的陷阱、毒物、阵法之类的加起来,也够让他喝一壶的了。
不管他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走过来的,还是得到了某些人的帮助,却不是他们这些看大门的人可以随意得罪的。所以,他们这话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单纯地询问,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们也好进去通报啊。
不过这雪发红眸,倒有些像是——
看大门的活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的,首先就要有眼力见,江湖上都有什么大人物,每个大人物都有什么特征,不说是了如指掌,最起码也是耳熟能详吧!
雪发红眸,据他们所知,可就只有——
想到那个人,守卫们的态度越发恭谨了。他们知道,如果得罪了面前这个人,那可真的是死了都白死,七星楼是绝对不会给他们讨公道的!
白衣男子显然也是知道这些潜规则的,他也并没有和这些人为难的意思,因此听到问话,直接就给出了答案,“苏砚来访,劳烦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