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坐在御书房中的大椅上,品着一杯茶,完全是没睡醒的模样。
东临天佐瞥了他一眼,自顾批改起奏折来:“天照城里的小霸王,何时学会保媒的?”
“既是小霸王,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沈宽大大咧咧,“皇帝陛下单独留下草民,不知所谓何事啊?”
“你爱幕倾城。”东临天佐朱砂笔迅速在奏折上划过,一目十行,速度极快。
“是。”
沈宽承认得大大方方。
“朕要你娶她。”
沈宽静静坐在大椅上,对东临天佐的话语不置一词。
“娶幕倾城,朕赐你御前带刀侍卫之职。并且,再赐沈家免死金牌一枚。这个交易,应该很划算吧?”东临天佐声音带着诱惑,缓缓说道。
沈宽沉吟半晌,抬眸望向东临天佐,“陛下对臣子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草民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必陛下也摸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陛下就该知道草民的性子才是。得不到的,绝不强求;属于我的,绝不让步。”
东临天佐低低笑起来,亲自倒了杯茶细细品着,“你若不愿意娶她,那么,就将今晚那架玩意儿的原理图画出来,交给宫廷工匠。”
沈宽眸中掠过一抹暗光:“陛下对那种小玩意儿也感兴趣?”
“小玩意儿?天照城里都以为沈家二公子不务正业,朕却觉得,你是在藏拙。沈宽,你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朕。把原理图交出来,朕允许你拒绝娶幕倾城。”
沈宽淡笑;“奔月的技艺并不成熟,但能将机关术做到这个份上的,也唯有我沈宽。陛下的条件开得太低了。”
“与朕谈条件,你是第一人。”东临天佐的单凤眼中酝酿着淡淡杀气。
“陛下圣明,想必草民的一点小心愿,必定会得到满足。”沈宽语气淡然,态度镇定,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吊儿郎当。
东临天佐垂眸,他见过被侍卫们抬进宫里的那架东西,这东西若是大批量生产,那么东临的军事力量将大大增强。
他把弄着玉坠下的明黄穗子,“你要什么?”
“陛下是爽快人。我的要求是,陛下赐婚幕倾城与太子。我知道仅凭奔月的设计原理可能不够,那么,再加上加强版的火药。”沈宽声音淡然。
东临天佐的眸光一亮,看向沈宽,他清楚地看见,对方是认真的。
火药盛产北幕,但威力并不够大。时人虽想将其运用于军事,可无奈找不到合适的途径,无法加强其威力。
“成交。”
东临天佐的声音含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可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声音中也仍旧透着一股喜悦。
与此同时,未央宫正殿中。
慧心站在殿下,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悲喜。
萧后坐在凤座之上,端得是凤仪赫赫,端正而高贵。
她冷冷注视着慧心,“‘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慧心只静默不语。
慧心捂着脸颊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一旁古董架子方才停住步子。他双眼泛红,却并未说话。
“萧道成,本宫有心栽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萧后不怒自威,身上的皇后气势散发出来,其姿态之高贵无双,仿佛天下人都将臣服在她的裙下。
慧心低着头,“我十四岁进入护国寺,与娘亲再没有见过面。夜深人静时,我也曾想,若我不曾是萧家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姑母,你交给我的担子太重了。”
“混账!”萧后显少会露出这般暴怒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她绝艳美丽的面容却丝毫没有因此打折扣。她依旧很美,美得让人窒息。
慧心垂下眼帘,缓缓站好,对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门礼仪,这才踉踉跄跄出了未央宫。
等他走后,萧后坐在凤座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她收到茶棚掌柜的消息时,她以为慧心是不会被东临卿雅打动的。可谁知道,他竟真的前去赴约。
他是萧家的希望,她不愿意他与皇族的人搅合到一起。
她不惜亲手摧毁他的姻缘,只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路要走,更重要的事要做。
端香从外头走进来,把一杯安神茶递给她:“娘娘,头疼病又发作了?”说着,轻轻给她按摩起头部来。
萧后美眸注视着虚空,“端香,我对他,是不是太过残忍?护国寺的六年,他没有尝过其他人尝过的事,没有享受过贵公子都该有的锦衣玉食……”
端香轻轻给她按摩着,声音甜美;“娘娘,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娘娘对小公子严格要求,是为了他着想……将来,他会明白娘娘的苦心,会理解娘娘的。”
萧后喝了安神茶,疲惫地闭上双眼:“但愿如此。”
傍晚时分,事情传到了林瑞嘉耳中。彼时她正同东临火越坐在窗下赏花,桑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看向东临火越,对方表情淡漠,似乎丝毫都没放在心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越哥哥他,从不在乎这样的小事。
虽是太子,却没有足够震慑人的力量。虽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却没有足够强大的母族。
萧家,并非他的依仗。
“越哥哥,你的母后,不是出生萧家的吗?”她问。
“此萧家非彼萧家。”东临火越轻轻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理好,“我母后离开的时候,萧家的掌权人早已更改。如今的萧家是萧后的娘家,是东临观月的母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林瑞嘉却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刻骨的悲伤。
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向来可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林瑞嘉心中好奇,却不忍再问。
而皇宫中,东临卿雅一回到自己的宫殿,便发疯一般将东西尽数砸了:“我才不要嫁给别人!除了萧哥哥,我谁都不嫁!”
宫中的婢女等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劝说。
等到晚膳时分,便有人过来传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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