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中午,负责盯梢冷宫的苜蓿回报,说林七月死了。
此时林瑞嘉正倚在未央宫后面的汀兰水榭上喂鱼,听见苜蓿带来的消息,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可表情依旧平静。
“奴婢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脸上全是红肿的,都被抓烂了,依稀能够认出是她。那间房里,墙壁上到处都是她用指甲抠出来的血印子,还有,还有……”
她没有说下去。
林瑞嘉侧过头瞥了她一眼,苜蓿鼓起勇气,说道:“她还在墙上留了诅咒小姐的血书……小姐,要不咱们请个道士来做法驱魔?”
林瑞嘉扯起唇角,冷笑了声,“她也就这点能耐了。什么血书,吩咐下去,把她住的那间房子推了,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血书。”
苜蓿诧异,旋即眼底闪过欣喜,“遵命!”
她正要去办,想了想,又问道,“那她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林瑞嘉将玉碗里的鱼食尽数洒进水里,望着那些金色和红色的鲤鱼聚集在一起抢食,美眸之中情绪复杂:“找个地方,埋了吧。”
“是。”苜蓿多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家小姐对林七月的死,并没有很开心。
苜蓿走后,林瑞嘉抬眸望向远方的粼粼水面,修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微风拂过岸边杨柳和她的面庞,她伸出手,明明是艳阳天,却有细细绵绵的雨丝坠落掌心。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她轻声呢喃,转身慢吞吞走回了未央宫。
入夜之后,东临火越回到寝殿,却看见林瑞嘉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发呆。
他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搓:“嘉儿,听说,林七月死了?”
“嗯。”
“你不开心?”
“没有。”
东临火越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林瑞嘉有些疲倦地闭起双眼,享受他的温存。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越哥哥,这么多年过去,相府里那些姐妹,没剩下多少了。”
东临火越抚摸着她的长发,“很多人的命运,在她们做出一些事情时,就已经注定。”
与此同时,瑶光殿中。
裴九的肚子已有六个多月了,她坐在灯下,细细抚摸着,仿佛能感觉到宝贝在顽皮似的,摸着摸着,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桂嬷嬷端着一碗养胎药进来,见她傻笑,不禁有些无奈:“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裴九接过她递来的药,吹了一口,抬眸问道:“为何笑不得?”
桂嬷嬷叹了口气,望向在一旁做刺绣的胭脂和映月,她们二人会意,立即退了下去。
桂嬷嬷在裴九旁边坐下,轻声道:“今天传来消息,那位林妃,已经死在冷宫里了。连带着她住的房子,都被人推平。”
裴九垂着眼帘,眼神之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她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会去招惹幕倾城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桂嬷嬷望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娘娘身在后宫,就不要再想井水不犯河水这种事儿。幕倾城她是什么性子,娘娘应该比奴婢清楚。她生性善妒,绝不会容忍娘娘您待在圣上身边。所以,娘娘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这话,是我爹爹让你来跟我说的吧?”裴九抬眸望向桂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裴家丢了兵权,等于被抹掉大半势力。所以这段时间,裴家必须修生养息,才是正经。而我只想好好保胎,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至于报仇什么的,都是以后的事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双眸之中透着一股睿智,倒是让桂嬷嬷没有意料到。
桂嬷嬷思量许久,说道:“奴婢照顾娘娘长大,自然是听娘娘的。只是老爷那边,还得派个人去说说。”
裴九拿起胭脂没做完的小孩肚兜观赏,淡淡说道:“此事不急。再过半月便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到时候爹爹自然会进宫,我会当面与爹爹说清楚。”
“娘娘说得是。”桂嬷嬷在灯笼的柔光下细细打量裴九,只觉得平素娇惯的小姐,忽然就长大不少。
她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她望着裴九平静地继续做胭脂没做完的绣活儿,轻轻叹了口气,后宫,果然是最能锻炼女人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东临北疆。北幕的数万营帐一望无际,最中间的一顶大帐内,幕北寒正跪坐在矮几后,拿着信纸,面无表情地翻看。
矮几上的油灯明明灭灭,将他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
这信是东临火越的使臣送来的,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嘉儿与我已经和好,劳烦你前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作为回报,此次北幕出兵的全部费用,由东临承担。另,我东临火越以私人的名义,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不违背原则的任何事。东临火越与林瑞嘉这两个名字,天生就该是连在一起的。抱歉!”
这信写的一点都不像道歉信,反而有些像下战书。
信封里还附带了仙梦发簪,那是他送给倾倾的及笄礼礼物。簪子上的极品绿宝石折射出莹莹绿光,映照在幕北寒瞳眸里,那双桃花眼如梦似幻,明明美到极致,却也寒凉到极致。
他身上银金色的细铠映出淡淡的光泽,握着那封信,脸色始终都没有变化。
他跪坐在那里,盯着簪子,一动不动。
油灯渐渐燃烧殆尽,大帐之中慢慢黑了下来。
翌日。
身着铠甲的白沉香挑开帘子,进来时却愣了愣,幕北寒坐在桌边,手中握着一根发簪,眼下隐隐有着青黑色。
“陛下?”他走过来,幕北寒慢慢将信纸推到他面前。
他扫视了一眼,眸中带着惊讶:“这……”
“倾倾她,终究放不下他。”幕北寒声音低沉。
“也许,是东临火越一厢情愿呢?”白沉香蹙起眉头。
从感情出发,他并不希望倾城与东临火越在一起。倾城的根在北幕,她若能成为北幕的皇后,父亲和自己都能时常看见她。一家子住在同一座城,难道不好吗?
幕北寒摇了摇头,“我了解她。”
白沉香叹了口气:“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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