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积雪被打扫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
屋檐下悬挂着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屋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显得明亮了许多。
银炭炭盆使得室内温暖如春,家具干净得泛着光。
床上挂好了丁香色葡萄缠枝的床帐。
青砖地面靠近床的位置,被铺上了厚厚的波斯地毯。
沈慕云正穿着轻薄的粉色夹棉袄,指挥着春芽将一幅《春山溪水图》挂在墙上。
崔铁牛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揽着沈慕云的肩膀,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道:“幸亏带了媳妇来,这日子过得才叫有滋有味。”
沈慕云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问:“夫君,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崔铁牛阔步走到床边,使劲儿晃了晃床,摇头道:“这床不太行,不结实。”
沈慕云想起之前的榻床事故,微红着脸,没有说话。
崔铁牛大手一挥:“行了,你别管了,我这就去找木匠去。”
一个时辰之后,崔铁牛风风火火地牵着一头牛回来了。
沈慕云惊讶地迎接了出去。
崔铁牛笑道:“我找好木匠,床的事儿已经安排好了。另外,我还买了一头奶牛。”
在大梁,牛一般被用来耕地,朝廷一般不允许人们宰牛。
但在这北边边境,草原之上,牛羊都很多,就不受限制了,人们可以宰牛吃肉,也可以养奶牛喝奶。
随从秦威方才忙着将屋檐下的冰挂敲掉,以免冰挂坠落伤到人。此时,他赶紧小跑了过来,将崔铁牛手里的牛接了过去。
崔铁牛交代道:“安排人每天挤牛乳,让灶上热了以后给夫人送来。”
沈慕云笑道:“好吧,等挤了牛乳,我给你们煮奶茶喝。”
秦威开玩笑道:“奴才们喝不喝不妨事,主要是夫人您得喝,主子这奶牛是为您买的。”
崔铁牛抬脚假装踹秦威:“去,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了?”
秦威赶紧牵着牛跑了。
崔铁牛见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从京城带来的丫鬟小厮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便说道:“要不然,咱们明日请下属们来这里聚一聚,大约二三十人,怎么样?”
沈慕云想了片刻,点头道:“可以,本身咱们有厨娘,她可以做些京菜,我们再在附近找个好的餐馆,请他们的厨子来做北境风味的饭菜,做个五六席就好。”
两人有商有量地安排着琐碎的事情。
开平卫指挥使夏侯杰今日在在卫所里有要紧的军务,他的夫人程氏派人火急火燎地去请他,却压根没梦见到夏侯杰的面。
程氏想到自己弟弟被新来的千户打了军棍,就坐立不安。
她不敢再去催促夏侯杰,只得耐着性子在家里等着,直到天黑透的时候,夏侯杰才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家里。
程氏红着眼圈给夏侯杰奉上了茶,夏侯杰瞥了程氏几眼,才问:“谁惹你了?”
程氏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道:“你们卫所新来的那个千户,把元昊打了五十军棍。元昊娇生惯养长了这么大,哪里经得住五十军棍?听母亲说,元昊屁股和大腿没有一块好肉了。”
夏侯杰皱眉:“新来的千户?合泰千户所那个?他为什么打你弟弟?”
程氏有一点心虚,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回答道:“好像说是因为一个姑娘,那新来的千户非说元昊对他不敬。”
夏侯杰轻哼一声:“因为一个姑娘?你弟弟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你父母给他两三个通房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要去外头沾花惹草?!”
程氏咬了咬嘴唇,弱弱地回道:“即便元昊有不对的地方,往常那些千户,哪个不给夫君面子?妾身看啊,新来的千户就是仗着有点军功,又是大将军提拔的,不将夫君看在眼里。”
夏侯杰被挑拨得有些愠怒,也是,一个千户,还没正式走马上任,就先把他的小舅子打了一顿,这是给他这个直属上司下马威呢?
夏侯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空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别哭了!明日我去会一会他。”
程氏的手使劲捏着帕子,心道,一个千户而已,管你什么来历,敢动我弟弟,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第二日晚上,崔铁牛的宅子里很是热闹。
一共六桌宾客,除了当值的下属,其余都来了。
每个桌子的菜肴都很丰盛,成坛的美酒管够。
一旁,小厮们还在烤着牛肉串和羊肉串,烤好一把,丫鬟就会按顺序给送给宾客。
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长胡须的中年男人来到府门口,阴沉着脸,报上他的名姓,让小厮将崔铁牛唤来见他。
小厮赶紧去向崔铁牛禀告:“夏侯指挥使来了。”
崔铁牛原本正坐在主桌和荀翼他们喝酒猜拳,听到通传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夏侯杰。
荀翼等几个主要下属随崔铁牛一起到了门口。
夏侯杰背手而立,上下打量了崔铁牛一番,捋了捋胡子,语气生冷地问:“你就是崔千户?”
崔铁牛抱拳道:“正是属下!”
夏侯杰冷哼一声:“我听说,你刚来就威风十足啊!”
崔铁牛装糊涂:“夏侯指挥使,此话从何说起?”
夏侯杰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回答,而是问:“崔铁牛,你从军多长时间了?”
崔铁牛答道:“属下参军差不多有半年了。”
夏侯杰嗤笑了一声:“才半年?你运气真不错!只是,这资历实在是太浅,怕是不好服众。”
崔铁牛谦虚道:“是,属下需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夏侯杰望着崔铁牛,眸光深沉:“崔千户,你刚来到这里,做事情得多考虑考虑,千万别拿错主意走错路,别辜负了这个职位。”
崔铁牛眸光微闪,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直视夏侯杰,抱拳道:“多谢夏侯指挥使的教诲,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属下不知道自己有件事做得对不对,正想向指挥使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