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先生眉头紧蹙，两人对视了许久，他想在陈念之眼里，看到一些犹豫和退让。
但他失望的是，他一点也没看到。
片刻后，白鹿先生收回了目光，说道：“你的路，决定怎么走，全在你自己。”
陈念之拱手一礼，道：“多谢师兄！”
他转身，走下了圣师殿，往广场上走去，来到了最中央。
面对八位巨头，陈念之没有感觉到分毫的压力，反到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比的激动。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不明白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只有袁天罡和归荑等少数几人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们眼中却充满了担忧。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陈念之宣布这件事，那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身上的这层保护，将会彻底消失。
可陈念之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如果他今日不宣布这件事，不给人皇一个称心如意，接下来他将要走的路，恐怕会比现在的选择要艰难十倍。
毕竟，那可是人皇啊！
他清了清嗓子，忽然回过头，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可最终却把目光落在了谢听轩身上。
正疑惑的谢听轩，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接下来她将得到那个答案。
“谢听轩！”
陈念之大声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与你为敌吗？”
谢听轩怔住了，她想到了无数个得到答案的场景，但跟眼前这个都不一样。
但她毕竟是帝女，缓缓起身，道：“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何要与我为敌！”
“其实……我对进入书院，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我来神都，只为办一件事！”
陈念之盯着他，眼中杀气腾腾。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永远也忘不了，那血泊中，一张张冰凉的脸庞。
“我去天香楼，是因为你去了，你想的没错，我就是为了抢你风头去的！”
陈念之说道。
他望着谢听轩，道，“我去鲤鱼阁，参加龙门大典，也是因为知道你要去，所以我才去的，你想的没错，我就是为了夺走你觉得属于你的第一，至于杀掉虚空颂，那不过就是顺手的事情！”
谢听轩的脸抽动了一下，她此刻在回忆，回忆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人。
而同样脸抽动的，还有神族的使臣绛天，什么叫顺手杀了虚空颂？不把我神族当神？
可想到接下来陈念之将要宣布的事情，他充满了期待。
“就连参加秋末大考，也是因为你而来！”
陈念之说道，“我要夺走你认为属于你的所有东西，比如这书院的文状元，比如我不出现，本来属于你的武状元！”
陈念之死死的盯着她，“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偏偏要让你得不到！”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陈念之一字一句中的恨意，八位巨头都沉默着，白鹿先生也不言语，而书院的众人，都在好奇，是什么仇，什么恨！
谢听轩到现在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很明显她不记得了。
即便陈念之说他来神都，只为了办一件事，即便从这个信息里判断出，眼前的他不是他，可她依旧想不起来。
“你记不起来是吗？”
陈念之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声音低沉，“是啊，你贵为白帝帝女，杀一个蝼蚁的全家，对你来说，恐怕真的就像是捏死几只蝼蚁一般简单，你怎么可能会记得呢？”
谢听轩眉头紧蹙，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她还是没有完全回忆起来。
“记不起来可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记起来的！”
陈念之的眼中此刻只有他一人。
而在坐在华胥身边的吕云澜，心却颤抖了一下，因为陈念之所说的事情，她似乎有所经历，她想起了一个人。
“你听好了！”
陈念之说道，“我生在青州东陵城陈家，三年前我阿翁大寿那一夜，你派人杀我全家一百零八口！！！”
陈念之目光血红，道，“我叫陈念之！”
当那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谢听轩脑子“嗡”的一声，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念之要跟自己作对，为什么自己抛出橄榄枝，不但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讥讽嘲弄。
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她都要面对眼前的人。
她记起来了，从禹州来神都时，阿爷从跟她说起了这件事，但就像陈念之所说，她压根不在乎。
哪怕她知道，陈念之还活着，哪怕她知道陈念之斩杀了一位妖王，被人皇亲封为平妖候，她也不在乎。
只因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无论对方怎么努力，都只是从一只蝼蚁，成长为一只更大一点的蝼蚁，蝼蚁又怎么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
哪怕人皇召见陈念之入宫，她依旧不在意，她的目标，可是那人皇大位，陈念之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你想不到吧！”
陈念之冷声道，“一个被你杀了全家，你连记都记不起来的人，竟然会走到你面前，会夺走你的东西，竟然会让你抛出橄榄枝，威胁又拉拢，你想不到吧！”
谢听轩确实没有想到，想到此前她与陈念之接触时的一幕，想到她抛出橄榄枝，想到自己甚至有过念头，让他成为自己的夫君！
立时一股无比屈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她咬着牙，一股煞气从她身上勃发而出，那种恨意不仅仅只是陈念之夺走了她的东西，又羞辱了她。
更是一只蝼蚁，此刻竟然站到了比她更好的位置，仰视着她的恐惧！
广场上一片死寂。
谁也没想到，陈念之竟然会抛出这样一个大秘来。
但此刻比谢听轩，还要屈辱的，是站在人群里的柳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华胥会说那句，如果你有这个命呢？
眼前之人，不正是她柳氏的女婿，不正是那个她恨的咬牙切齿的小畜生吗？
这一刻，她最近积攒起来的所有骄傲，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她这个女婿，竟然成为了白鹿书院院主的师弟！
这可是白鹿书院啊，他还是秋末大考的文武双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