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两人隔着小桌案相对而坐。凤离瞅着南谨行脸色还行,将桌案上的蜜饯往他那边推了推:“昨天刚做好的,你尝尝。”
他吃了一块,也不说话,又拿了一块。
凤离道:“玉雪说偏甜,我想着甜点好,正适合你吃。”
“什么意思?”南谨行终于开口了。
“人家说吃了甜的就不容易生气。”凤离一本正经的道。
她这么一说,他心软了一些,却仍旧板着脸:“我为什么生气?”
她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呵。”他放下蜜饯,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忘了之前的事情,为什么梦里老喊着别人的名字?又为什么给你的四个丫头取这样的名字?”
“什么跟什么?我什么时候喊别人名字了?我丫头的名字又怎么了?”凤离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语弄得头大。
“你生病的时候喊的都是白延礼的名字,你敢说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白延礼这个人没有出现,他心里总有些不以为然,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那个人不见得还能遇到,所以他从不放在心上。现在倒好,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到了他面前,还挑衅他要抢他的未婚妻,这让他如何忍得?
凤离头疼:“梦里的事情我哪说得清?我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梦,也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她也不是傻子,对着未婚夫的时候,有些事还是不能说的。
“那你身边四个丫鬟的名字呢?你敢说跟白延礼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气啊,亏他跟她认识半年了,在知道了白延礼这个名字之后,居然半点没有把这两者联系起来。若不是昨天白延礼提起,他恐怕完全不会去想。
凤离想了半晌,恍然大悟,忙道:“当时夏嬷嬷把人带我面前,跟我说让我取名,你知道我没读什么书,突然想我之前在村里的时候跟着大夫上山采过药,也跟着他学了些草药名,就把自己觉得好听的草药名字拿来用了,跟白大哥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是真的冤枉啊!
南谨行却不依不饶:“我不管,以后这四个丫头名字得改,哪怕用我的姓都可以!”
“南是国姓,我可不敢用。”
“那就随便换个姓,只要不是白就行。”
车外头的明天和白蜜:“······”这么幼稚的话,真的是堂堂安王殿下说出来的吗?
凤离无奈:“殿下,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这个道理没法讲!”南谨行说得斩钉截铁。
凤离也不说话了。两人又僵持起来。
外面两个人有点急了。白蜜清了清嗓子,对明天道:“明天大哥,你吃点蜜饯吧。我家小姐昨天忙了好久,就盼着今天能跟殿下好好玩呢!”
明天忙笑道:“凤小姐做的东西确实好,我家王爷也天天惦念着。”
里面的两人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南谨行稍微缓和了语气,道:“你真盼着今天跟我出门?”
“不然我做这么些吃的干嘛?”凤离没好气的道:“本来还想着多送点给黄子谦的,谁知道你还叫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你不想跟他们一起?”
“也没有不想,就是······”
就是想跟你单独约会。
这句话凤离不好意思说出口,干脆不说话了。
南谨行见她脸有些红,问道:“脸这么红,是热了吗?把帘子掀起来透透气就好了。”
她无语,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人怎么办?
她不动手,南谨行只能纡尊降贵的掀起了车帘:“是不是怕被别人看到说闲话?没事,你跟我坐一辆马车没人敢说什么。”
凤离塞了块梅干到他嘴里:“闭嘴!”
明天一头汗,悄声问白蜜:“你家小姐平常都这么不温柔吗?”
白蜜:“你也闭嘴!”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不说话了。
凤离虽然觉得南谨行有些无理取闹,但一直沉默也不是办法。这样尴尬的气氛让她觉得难受。想了想,她道:“你要觉得闷,要不去找我哥他们说说话?”
南谨行当即就拉下脸来:“你不想跟我一起?”
“不是,我只是觉得男子可能都更爱骑马。”
他默了一下,道:“在京城,我从不骑马。”
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因为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寄人篱下,没有靠山,在外人看来,他就应该是懦弱无能的人。所以他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不引人关注,默默的生活着。
她一怔,半晌才道:“我不会骑马,要不你教我吧。”
以后带我走遍京城的每一处,或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看尽这块大陆上的风景,欣赏人世外的日出日落,花谢花开,山水相依,夏阳冬雪,经历人世里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繁华平淡,不弃不离。
南谨行直直的望着她,她也一眨不眨的回望。
那一瞬间,他忽然懂了她没说出来的话,从昨天开始就闷在心里的郁气消散无痕。
他低低的笑了,坐到了她身边:“我能教你的可不止骑马。”
她微微偏头:“还能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找我。你想学功夫,学茶艺,学琴,学书法,甚至学兵法,我都可以教。”
她还未及说话,他又轻声说了一句,她脸立刻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推开了他:“要不要脸?”
“这怎么就不要脸了?”南谨行心里痒痒的,扳过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先收点学费。”
凤离心都差点不跳了,往后仰了一下想躲,却没想到一下撞到车厢壁上,吓得南谨行忙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揉着她的后脑勺,连声问:“疼不疼疼不疼?都怪我都怪我!”他又对着外面喊:“明天,有没有带药膏?”
凤离忙拉住他:“没事,不疼。”
“撞得这么响,哪能不疼?”南谨行自责愧疚,都怪自己太过孟浪,吓到了她。
“真的不疼,别折腾了。”凤离不想看他眉头紧皱的模样,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红着脸道:“我不骗你。”
南谨行乐开了花,轻声笑道:“你看,我就说可以教你吧。”
她不禁又想起了他刚刚那句“我还可以教你怎么亲我”,只觉脸烧得更厉害了,看都不敢再看他。
得了好处的南谨行也不再得寸进尺,慢条斯理的吃起了东西,边吃还边夸赞:“我家阿离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真想明天就大婚,把你接回安王府。”
“你娶我就为了这口吃的吗?”
“当然不是。”南谨行被她那含羞带嗔的模样撩得心痒,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毕竟有些事,只能等成了亲才能做。”
凤离脑子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甩开他的手:“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怎么龌龊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在成亲前就帮我打理安王府?”他睁大眼,表情很是无辜。
她被噎住了。原来他说的是这个,看来不纯洁的是自己啊!她略有些尴尬:“打理,打理王府什么的我也不会。”
南谨行再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凤离这才知道自己又被他戏耍了一回,气得直捶了他几拳。
南谨行笑眯眯的由着她揍,反正不疼,还趁机塞了颗蜜饯到她嘴里,道:“虽然你做的蜜饯很甜,不过也比不上我心里百分之一的甜蜜。”
凤离脸又红成了猴儿屁股,狠狠瞪他一眼,趴在几案上不再看他。
只是她为什么觉得南谨行这句话这么有道理呢?
南谨行的笑声荡出了车厢,传到了其他人耳中。萧元等人对视了一眼,都跟着笑了。
老大心情好,下面的人做事也轻松。这一点,他们都深有体会。
南谨思含笑道:“看来皇兄跟小离和好了。”
她对面的林霖点头道:“今天一大早看安王殿下心情不爽,真怕小离不肯哄他。”
“哎,我皇兄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哄女孩子,以后小离可有得受了。”
“夫妻相处之道在于互相谦让,只要两人都愿意为对方多想一步,日子就能过得和美。依我看,安王殿下和小离过了磨合期就没事了。”
南谨思深有同感:“是啊,两个人刚确定关系,总会有些磕磕绊绊,只要他们相互信任,就不会有问题。”
林霖抬眼看她:“听说皇后娘娘在帮你相看驸马?”
南谨思点头:“是,选妃宴之后父皇跟母后提了一句,没几天母后就开始打听那些世家子弟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
南谨思默了一下,道:“我不急。”
林霖垂眼看着几案上的食盒,没有再说什么。
她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她很清楚南谨思的心事。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更清楚南谨思难以如愿。她很喜欢身边的朋友,真心不希望将来她们因为一个男子反目成仇。可她本就没有立场,今日向身为公主的南谨思提及此事已是逾矩,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南谨思掀开车帘,怔怔的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凤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