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潜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撇撇嘴。
这江家明摆着是要坑他一手,现在说那两人昨晚是要杀自己肯定不会有人信,反倒会使自己落入下风。
“这样吧,”顾潜又迎上前去抱拳,“您先给我半天时间,打理一下行李,酉时您再来领我走人,您意下如何?”
那老者哼地一声,转身走了,带起一阵风。
顾潜松了一口气,同时注意到陈柔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这位老者,待他走后才收回来。
大哥顾风一脸狐疑:“二弟,你不会昨晚趁着酒劲真的把那两人打了一顿罢?”
“你这是什么话,江家与我们素来结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那二人…试图杀我。”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父亲顾鹏和母亲冯雨澜倒是面不改色,吆喝着陈柔再斟一杯茶。
原本靠在一旁墙边,脸上带着笑意,一副看戏模样的陈柔略略有些吃惊,但还是端了茶壶走了过去。
顾风可没父母那般反常的冷静,一下子急了,抓住顾潜的衣袖追问一番。
“哎呀大哥!顾家是读书的,我知道,我学武,会迎来麻烦,我也知道。但你就甘心咱们一直被江家踩在脚底下?若是我们做错了事,得罪了人家,可以一气算清。”
“关键是他们人模狗样的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骚扰咱们,你咽得下这口气?”顾潜一脸不耐烦地说。
顾风不听。
他乃文生出生,忌怕与人结怨,也怕这个家为此迎来灾祸。
此时他也犯了难。
弟弟学武,自己先前一直支持,想着家里有个顶梁柱。
要说江家和顾家的结怨,自己也不很清楚。
只是听得父亲偶尔埋怨一阵,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现如今已经是火烧屁股,今日盯上了弟弟,明日就可能是小妹,父母…
若是弟弟再硬着头皮练武,便成了蓄意挑衅了。
他急急地走了数圈,挤出一句话来:“二弟,听歌一句劝,别练武了,服个软…”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一声洪亮的声音响出:“练!”
顾潜和大哥都是一惊,回头一看父亲竟已经放下了碗筷。
顾鹏年近花甲,身子硬朗得很。
他利利落落地站起来,挺直了肩背,缓缓迈步走来。
顾潜从未见父亲这副模样。
“武,必须练!”他有强调了一遍。
“爹,你不是一直反对我练武吗…”顾潜弱弱地问。
说实话,虽然表面上十分纨绔,不把父母放在眼里。
其实他打心眼里还是敬畏着父亲的,尤其是他显露出这般异于平常的状态来。
“爹之前糊涂。”顾鹏摇了摇头,“认为我们既然和强敌结怨,没有一搏之力,就委曲求全,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算了。”
他开始踱步,手负在背后,头扬上去。
“但委曲求全的都不是全!这一点我年轻时已经悟到了,只是年岁高了,心里那股冲劲少了。”
“小潜,自从你练武以来,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我顾鹏的影子!”
“我虽是一介书生,读书不算多,才学浅,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应该受人欺压。”
“你练下去!一定要练下去!顾家指望着你。”
“若是有谁敢阻我儿修行,我顾家上下一千八百名书生,一人一本藏书阁里的经书,就是砸也要砸退来人。”
一席话毕,在场人无不震惊感叹。
谁能想平时儒雅随和的老爷竟有如此一副神气凛然之模样。
顾潜听罢久久不能释怀,当即单膝下跪,“儿定不负爹的重望!”
顾鹏点点头,走回桌旁坐下,继续喝了他那一碗粥。
而冯雨澜则是托着下巴看着顾鹏,虽年过半百却仍风韵犹存的她此刻脸上现出红润,有几分迸发出来的神采。
顾风还是不放心,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问道:“爹,那江家人怎么对付?”
顾鹏挥挥手,“我自有定夺。”
一旁的陈柔脸色有些吃惊,随后又阴沉下去。
顾家人都散了,这么一闹腾,没人有雅兴再吃这以经冷了的早餐。
顾潜则坐下来,招呼陈柔再倒一杯茶,添一碗粥。
他一口气喝下去三碗,又啃了两个馒头,才打个饱嗝儿,离了饭桌。
“不愧是江家,”顾潜讥笑道,“好气度,好手法。”
他强拉着陈柔上了楼去。
陈柔皱了皱眉,“再重申一次,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何种打算。”
顾潜笑着摇摇头,“那昨晚两个刺客,你也不知情喽。”
“知情。”这次她承认了。
“哦?只知一部分而不知全貌,”顾潜作若有所思状,“怪事,怪事。”
随后恍然大悟道:“莫非,江家人对你隐瞒计划?你在他们那里不受信任?”
陈柔没有答话,再次把脸转过去。
“我就说嘛。你现在是两头落不着好,还不如从了我。”
“要你管。”她冷冷地说。
顾潜心里冷笑,从这情形来看,自己猜的不错,陈柔的确是江家安插的一枚棋子。
原先的任务可能是杀掉自己,但发觉她做事不利,便把她放在任务的第二位,用于辅佐了。
按照这样下去,若是再杀自己不成,陈柔这颗棋子将会被扔出棋盘。
她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显出神伤的样子。
只是…她有机会置自己于死地的,顾潜回想着。
那次猫鬼夜袭璃州,他被那鬼物抓伤了腿。
那时候陈柔的知白在她身边本可以一剑结果自己,她却选择了搭救。
看来这姑娘性子还是善的,只是迫不得已罢了,也是可怜。
“喂,我说。”顾潜又开口了,“你要杀我能不能明面上来啊,不要畏畏缩缩的。”
奴婢依旧别过脸去,“哼,有这个心。但我是女子,你若不给我机会,哪里有‘明面’一说。”
“听听,听听这什么话,杀人还得目标给机会,你不是认真的吧?”
陈柔还是没答话,把发丝撩到耳后去,没有了刚才那副失心落魄的样子。
好,顾潜心想,这样便好。
“你看,你不生气不伤心的时候,多好看。”他又搞怪道。
陈柔回以白眼。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顾潜说。
“哦?”陈柔这才正眼看他。
“日后你拿知白刺我,若是成了,我命便是你的。若是不成,日后便只许笑,不准哭,不准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