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事真蹊跷。”又是一个夜晚,秦飞和顾潜又是睡不着,在客栈楼底下坐着。
两人要了一碟花生米,斟上了一壶小酒。
“和鬼挨上边的就没有什么不蹊跷的。”顾潜把一粒花生拣出来,抛向空中,下巴一送就入了口,嘎巴嘎巴嚼碎了。
“按照咱们之前听的的传言,就算这湖里真的有鬼,也是悄摸摸地拉人下水,今天怎么搞出来这么大阵仗?”秦飞问。
确实,先前缘河镇的人都以为湖里水鬼不会主动出击,袭击大批的人群,只会挑容易下手的水手和单独路过岸边的人,因此皆觉得只要不靠近那团迷雾同那个湖,就没有多大问题。
今天这批去祭祀的人虽然靠近了湖泊,但他们是去祭祀的,鬼和神除了立场不同,应该对祭品不会抵触,更不会袭击祭祀的人。
然而它们确确实实这样做了。
这给缘河镇本就迷信的老百姓重新洗刷了三观。有的人认为这是因为何应文那一伙人没有带祭品去。
你说花儿?花也算祭品?况且还是快枯萎的,住在水里的鬼爷肯定不乐意。
于是有几个胆大且迷信的中老年人筹备着带些货真价实的祭品,像家里的首饰,压箱底的绸缎去到湖边,以保各人的平安。
当然也只是筹备筹备,不召集个百八十号人他们还没有那种胆量。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缘河镇可能没有百八十号人给他们召集了。
因为稍稍识趣点的年轻人莫不筹划着带着老婆孩子,离开这个闹鬼的地方,往南逃去了。
顾潜明白这个局势,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他一方面想着就放手不管,一方面想着尽一个镇鬼人的责任。
秦飞喝了一口酒,又说:“况且这湖边还住着人,那水里的鬼,怎么就不伤他?”
他想起来昨天夜里那划船到湖中心的少年,请他吃了一条下肚以后没有什么饱腹感的鲤鱼,还与他对了一晚上的诗句。
对呀,水里的鬼那么凶险,天天游荡在湖上的少年,怎么会不被伤害?难道鬼只攻击岸边的人,不攻击水上船只?
他又想起来今天遭遇袭击的时候,在湖中心瞥到的孤舟,那时候他权当作是自己的幻觉了,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如此吗?
二人都沉默了,守着心里的一种小纠结,喝着闷酒。
顾潜说他要出去走走,秦飞没表示,又吃了一颗花生米。
顾潜推开门,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初来的时候几座为数不多的亮着灯,有点生气的吊脚楼,这时节也死气沉沉了。
那些祭拜的人,都是些老年人,拿着三根香烛一步一步地走着。
顾潜怀疑这些走在街上的人是缘河镇为数不多的生命了。
大雾比之前浓了,这不是他的错觉,一点点香火燃烧在雾里,是唯一能够用目光看见的远方景物。
顾潜走着。
他走到了何家寨子面前。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若是撞见了何应文的夫人,该如何是好?
他在心里祈祷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往往不是这样的,若是他从身下那根鞭发育成熟开始就抱着“不要自作多情”的心态,他的经历大抵还是会相差无几。
顾潜看清了“何家”那块儿大牌匾,心说怎么来到这里了,转身便要走。
可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老朽和缘河镇的小生命。
那是一个小女孩,身上穿着棕色的粗布衣服,脸上涂抹了一把泥。
她站在何家的门前,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随后后退两步,把脏兮兮的小手伸了出来,等待着门开。
门开了,管家的脸探了出来,眼看是个小女孩,预备把话听她说完就关门。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说:“老爷爷,能给我点吃的吗,我爹已经死了,我三天没吃东西,饿的实在受不了了…”
管家确确实实把她的话给听完了,随后关上了门。
顾潜看在眼里,转身去了一条巷子里,在一个阴暗的烧饼摊上买了两个同样发霉且阴暗的烧饼,小跑回去,送到女孩手里。
女孩怯生生地望着他,不敢接。
“没事,吃吧。”顾潜笑着把烧饼递过去。
女孩放到嘴边咬着,顾潜看得出她在克制,对她说:“小心点,别吃发霉的地方。”
她哪里顾得上这些,把整个烧饼全咽了下去,看着第二个烧饼出神。
“怎么了?”顾潜问。
“这个我得留着以后吃。”女孩说。
顾潜听得心酸,问她:“你爹爹为什么去世了?”
“他今天去参加祭祀的活动,听别人说负责抗一个铜花鼎。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哪里有力气干这个。走之前他跟我说,说他一定会回来,还说这次祭祀完了,我们镇子就会平平安安的,但他没回来…”
小女孩眼里闪着泪光,顾潜又是一阵心酸,心里对她说了声抱歉,没能救下你爹爹。
他带着小女孩,把烧饼摊上所有的烧饼都买了下来,也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着被烧饼堆满的小手臂,说:“以后不管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哥哥,哥哥住在街尽头的客栈里。”
小女孩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现在还在开着的客栈就只剩一家了。”
她抱着烧饼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走到一半仿佛忘了点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对着顾潜喊:“谢谢你,大哥哥!”
顾潜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她走出巷子,消失不见。
他发现小女孩有一双大眼睛,天知道是不是饿出来的。
忘了问名字了,他在心里遗憾地想,垂下手臂转身走回客栈了。
他一言不发,心里却做出了定夺。
秦飞没有喝酒和吃花生米,在那里静静地坐着。
顾潜慢慢地走到楼梯口,又转身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秦飞一脸疑惑。
“缘河镇的鬼事,我必须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