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去提上了自己的流星锤和百齿棍,把它们放在桌角旁。
不让带武器上朝是吗,好,我在朝廷外面办公。
除了把武器贴身摆放用来示威以外,吕文绍每每上朝,必穿一身红黑色的盔甲。
这盔甲据说是他先前在边界四处征战时佩戴的,配色和镇鬼司的制服差不多,为的是在军中醒目,让己方军士一眼就能看明白将领已经带头冲锋。
其通体由玄铁打造,和流星锤的材质一样,优点是防御性高,一般的刀剑砍上去就断了,缺点就是太过笨重,平常人穿根本迈不动步子,在吕文绍身上那就是轻飘飘一层鹅毛,穿上就是如虎添翼。
策马冲锋从敌人前军一直杀到中军,把对方主将的马车给拍成木屑,提着主将得脑袋再杀出后军都不算稀奇事。
就是这样一副饱经风霜,却又愈发坚韧的盔甲,现在被吕文绍穿着办公。
吕文绍要让老油条们知道,他吕文绍是个武将,绝不可能甘于现状,一辈子待在兵部任由他们控制,他也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朝廷里不只有老油条,还有脊梁骨戳不弯的人!
他这一手让许多人傻了眼,又不好去干涉,毕竟又没有法律规定官员必须在朝廷里面办公,只要把工作做好,你在家办公也没人管你。
兵部的各位本来就是想把吕文绍给限制在兵部,原以为他一个打打杀杀的粗人,看见左侍郎这么大个官就乐呵呵地去了,没想到人家非但不领情,反倒发愤图强起来了。
各位老油条们平时勾心斗角还忙不过来呢,眼下吕文绍认真起来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和他较真,由他去吧。
还有一些真的怕吕文绍把饭碗给抢了的人也不敢做声,因为吕文绍他们只能整整,绝不敢动真格的,他身后那位吕洪斌可不是爱开玩笑的主儿。
但最重要的是,吕文绍自己的工作做得好。
他武将出身,原本大字不识几个,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准备认真做事后,他白天办公,晚上去找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学士进修,然后再去练功,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不出一年半,能够吟诗作对,写得一手好字!
当时的大学士张静称赞他的行书“有如龙蛇走笔”,虽然这句话不知是不是为了拍马屁,但其功底不可能是不出色的。
这惊人的天赋,连翰林院那帮泡在墨水儿里的都艳羡三分。
文化上的造诣暂且不提,吕文绍做起工作来,那也是一丝不苟。
白日,京城的老百姓都能看见他那一个大高个子,坐在凳子上拿着毛笔批改文书。
原本于普通人来说最大号的毛笔在他手里好似写小楷的,人大笔小,吕文绍只能把头倾得低低的,整个人连同笨重庞大的盔甲笼罩在文书上,让场面显得十分滑稽。
但他手底下的文书,可一点儿也不滑稽。
吕文绍自幼跟着吕洪斌,受到多多少少文韬武略的熏陶,吕洪斌的才学韬略不用说,能够被派往西域的都是人中龙凤,吕文绍自然底子不会差。
不管是跟师傅练就一身修为,在战场上奋力搏杀,还是到京城忍辱负重却又不忘根本,这些经验累积起来,令他不仅仅是一位绝顶的武将,还是一位出色的谋略家。
这样的一位复合型人才,呆在了兵部这样一个掌管军队的部门,想不展露锋芒都难。
他批的文书一有文采二有真材实料,引经据典的同时根据事件给出实质性建议,不像朝中大部分官员洋洋洒洒讲一大堆,典故用了无数,通篇下来都是在无病呻吟。
于是经吕文绍之手的文书到了皇上那里就成了一股清流,林广多次看到这种风格的文书,便感慨此人真的是英才,一日问手底下太监:“此书出自何人之手?”
太监回:“兵部左侍郎,吕文绍是也。”
林广又问:“可是吕洪斌之子?”
“正是。”
林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没再往下问去。
吕文绍勤勤恳恳地干了一年有余,兵部上下对他的态度从不屑一顾到敬仰有加,人家不是空有一身武艺,人家那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吕文绍的大名很快传遍朝野,很多心中尚有一方净土的人把他当做偶像,认为只要他能步步攀升,清廉的朝政很快就会来到。
人们都认定他当上兵部尚书只是个时间问题,甚至连当时的兵部尚书都有点儿惭愧,感觉自己干的还没吕文绍好,便有意要退休,让吕文绍来接替这个位置。
可是左等右等,朝廷里举荐吕文绍的文书都漫过天了,皇上的旨意迟迟下不来,大家都有点泄气了,认定吕文绍只是昙花一现,清廉的朝政只是美好的梦想,还是多贪一点实在。
吕文绍不去理会这些,他明白,皇上在观望,很快就会有一个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在那之前,只需要等待。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庆历八十一年,琛景九年,吕文绍随父亲吕洪斌派往西域,时年二十一岁。
而在此之前,他遇到了顾潜和秦飞,这一年他与他们同岁,年方二十一。
顾潜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脑海中大致回忆了一下从父亲那里听到的还有自己听到的关于吕文绍的各种传闻,对眼前这位万人敌有了一个准确的判断:绝不是善茬儿!
老爹呀老爹,你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非要去点一下他,现在好了,顾潜心里呐喊道,不过呐喊归呐喊,现在只有跑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看了看吕文绍手里不断抡动的流星锤,还有站在哪儿不动的秦飞,大喊了一句:“跑啊!”
说完转头就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吕文绍大喝一声:“休走!”手中流星锤飞出,顾潜感觉到背后冷风扑来,脖子猛地一缩,千斤重的流星锤打在了墙壁上,震碎了一道墙。
这还不算完,吕文绍手腕一发力,流星锤又往回飞,顾潜还是反应快,把脑袋往旁边一闪,鼻尖擦着铁钉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