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侯府,张绣向着不远处的一处宅院走去。
虽然安国侯府给自己留了一间客房,但考虑到婶婶邹氏,张绣还是在侯府周围购置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并雇了几名仆人侍女。外面的几间供自己居住的同时,也可作为书房,内里几间则让嫂嫂邹氏居住。
“佑维回来了!”
听到声响,邹氏从里间出来,正看到张绣迈过大门,那精致玉容上顿时浮起欢喜之色来。
“绣见过婶婶。”
张绣一边和邹氏问好,一边将战袍递给一旁的侍女。
“玉珠,告诉后厨,就说将军回来了,让他们把饭食给热一热,要快!”吩咐了侍女一声,邹氏笑着看向张绣,“今日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酱牛肉,一会儿你可要多吃点才行。这练武一途,最耗精力,不补可不行。”
“劳婶婶费心了。”
“你还和婶婶客套?”邹氏斜嗔了张绣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心疼婶婶,就早点儿娶妻生子,给老张家留个种。这样,以后婶婶我在地下见了你叔叔,也好有个交代,不落你叔叔的埋怨。”
张绣摸了摸脑袋,并不接话,只是“嘿嘿”傻笑。
在他心中,他年纪还小,娶妻生子还不急,建功立业才是当务之急。大丈夫,自当建功于沙场之上,而非沉溺于床榻之间。
但是,他这种想法可不敢和婶婶说,否则可就要吃挂落了。
“唉,你这混小子……算了,吃饭!”
邹氏见张绣的模样,哪还不清楚这小子在想什么,恨恨瞪了他一眼,把酱牛肉朝他面前一推。
正吃饭间,邹氏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问道:
“对了,佑维,婶婶看你回来时神采飞扬,莫不是那侯府有了什么喜事不成,那小侯爷要成亲了?”
张绣正对着酱牛肉大快朵颐,见邹氏问话,下意识回道:
“府里确实是有喜事,不过……”
张绣说到这里,脑海里忽然想起王朴的那番话来,急忙闭上了嘴巴。
“不过什么?”邹氏追问,却见张绣只是摇头,顿时心中有些愠怒,扬了扬眉,笑道,“好你个张佑维,怎么,这是什么大事,还要瞒着婶婶我?”
“婶婶还是莫问了。”张绣苦着脸,告饶道。
“嘿,阿绣你这一说,婶婶我反而更好奇了。”
有点着恼的邹氏甚至直接不叫张绣的字,叫起了他的小名。
“婶婶……”
张绣那一张俊脸变得更苦了。
他打小都不喜欢叔叔张济给他起的这个小名。
据说张济非常想要个女儿,但膝下一直无子,于是给侄子张绣起了个“阿绣”的小名,再加上张绣少年时本就长相清秀,不细看很容易看成是女孩。
张绣对这个小名可谓是深恶痛绝,当初可是没少把拿“阿绣”来取笑自己的家伙胖揍一顿。
但现在,面对邹氏这位自己唯一的长辈,张绣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最终无奈之下,张绣只得选择了妥协,将事情大概说了说,并嘱咐邹氏,不要和旁人说起,邹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然而,等到吃罢晚饭,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邹氏却坐在床榻旁蹙眉沉思起来。
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找出纸笔,就着烛光“刷刷刷”写了起来。
夜深人静。
一道好似夜枭的叫声忽然响起。
很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邹氏闺房的窗户外。
“嘎吱。”
在窗户被轻轻推开的瞬间,黑影便已飞入房内。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窗户被再度打开,黑影冲天而起,消失无踪,小院也再次重归寂静。
这一切,没有惊动任何人。
…………
嘉宁江北岸。
戒备森严的军营外,吴逸之翻身下马,随后步入军营,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逸之求见大将军!”
中军大帐中,正坐在胡床上手捧兵书细读的黄景明听到帐外声响,笑道:
“逸之回来了?把他放进来吧!”
得到命令的护卫在侧身站到一旁的同时,又替吴逸之掀开门帘。
“吴祭酒,请进。”
望着从帐外进来的吴逸之,黄景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
“坐。”
“谢大将军赐座。”
说着,吴逸之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那椅子上。
瞧着对方那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的表情,黄景明没好气的道:
“你这小子,倒是从来不会和老夫客气。说说看,泰和府那边如何?”
“嘿嘿,幸不辱命。”
吴逸之笑了笑,把协议内容一五一十的说给黄景明。
“你小子,倒是会给自己谋福利!”黄景明听罢,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额头。“看在事情办得还不错的份上,老夫就不和伱计较了。”
“大将军你也是知道的。”吴逸之一摊手,故作无奈道,“醉金楼那里卑职虽是常客,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卑职的俸禄基本上全填在那里了。这一千黄金,顶多也就够卑职在那里住上小半年。”
吴逸之这番话直把黄景明气得吹胡子瞪眼。
“哼,若是依着老夫,就应该找个人,把你的那心猿给绑住才好。你这般年纪,学什么不好,去学眠花宿柳!”
他黄景明年轻时虽然也曾风流过,但也没和吴逸之这小子一般,拿金子不当金子,当铜板花。
他还准备等自己百年之后,把身后事托付给这小子呢!
“大将军,卑职就这点儿爱好,改不了的。”
吴逸之嘻嘻笑道,丝毫不把自家上司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你让老夫说你些什么好?”
黄景明指了指吴逸之,随即叹了口气,道:
“算了,一说你小子就来气,不说了。说回泰和府那边,那赵钰我只在他小时候见过,如今怎么样?还有,不是立子欣为皇后吗,怎么最后成了皇贵妃?”
说着说着,黄景明的那双眸子渐渐眯了起来。
“你小子在安国侯府上遇到对手了?”
说到正事,吴逸之的表情不复方才的嬉皮笑脸,反而变得极为严肃。
“大将军烛照万里,逸之的确在侯府遇到了对手,甚至这些东西,都不是和那位小侯爷谈出来的,而是和那王朴王文伯谈出来的。这小侯爷年轻气盛,不足为惧,但那王朴却不可以等闲视之。”
“不是和安国侯谈的,也就是说,你口中那王朴是赵小子的心腹?”
黄景明摩挲着下巴,眼中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来。
“日后能不能把他拉拢过来为老夫所用?”
吴逸之皱眉思索良久,方才点头道:
“卑职并无太大把握,但愿尽力一试。”
“嗯,”黄景明点点头,“此事不急,等到赵小子入京继位后,再慢慢来不迟。就算不能把他拉拢过来,也绝不能让他为赵小子所用。至于派骑兵护卫,老夫应下便是,就让范镇领一曲亲卫前去护送吧。”
黄景明这些精锐亲卫约有千人左右,都是他亲自从军中挑选的好手,不仅日日修行资源不缺,还请墨门弟子为他们量身制造铠甲兵器,黄景明更将自己收集的武道功法尽数颁下,足足花费了近五百万两白银才训练出来,是黄景明最为依仗的底牌之一。
一次派出一曲四百人护卫赵钰进京,足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除此之外,率领这曲亲卫的范镇更是军中好手,单论武艺,放眼黄景明麾下,也是坐二望一的强手。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吴逸之方起身告辞。
“逸之,军中诸事已定,不需你操心,你歇一晚,明早就直接去神京吧。对了,途中顺道去一趟永泉府府城绥宁,告诉子欣结亲一事,让她心里早做准备。”
刚要迈出大帐的吴逸之闻言,顿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去见那位小姑奶奶,还是杀了我干脆些……
听到帐外那渐行渐远的长吁短叹,黄景明心情竟然意外的好。
果然,快乐只会转移,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