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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路上有诸多门槛,比如早先的寻龙点穴,又比如后来识曜之时,每一个小境界也是一道门槛。面对这些门槛,每一个修行之人都需要费尽心力,才有可能侥幸跨过。而这之前所有的门槛,加起来都没有进阶天师境界的门槛高……这么说其实不太合适,准确来说,那些门槛加起来,不足天师门槛之万一。

而对精怪之物来说,更是如此。

天师有两种,一为阳神天师,一为阴神天师。听起来只是阴阳之别,但实际上,却有本质不同。《死人经》中有言,“阳神为正道,阴神为偏门,正道寻仙迹,偏门坠凡尘”。

类似瞳瞳和红影子这类阴魂,天魂已失,终其一世,也只能凝聚阴神,成为阴神天师。而对上苍宠儿的人类来说,一旦顺利推开大道之门,很快便能凝聚阳神,成为阳神天师,即便是无法推开大道之门,只要能将其推开一丝缝隙,也可选择舍弃肉身和天魂,结成阴狠。

单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阴神与阳神相差何止千里。

三界六道之中,除了人间修罗和阴间恶鬼之外,还有一道,名为畜牲道,狭义来讲,便是世间精怪。精怪与人和阴魂都不同,精怪不像人那样生而三魂俱全,也不像阴魂那般天魂被剥夺,他们是生来便无天魂,愚钝畜牲只知一声浑噩而过,开灵精怪却知效法人类,辛苦修行,只不过他们的修行不是求大道,而是求圆满。

他们求的圆满,便是三魂圆满。

对于这些精怪畜牲来说,天生便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三魂圆满之后,能力更是大幅提升,实力不弱于人类。更重要的是,三魂圆满之后,他们便不是畜牲了,而成了人。

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人才是精怪修行的开始,只有成人,才能奢谈大道。

对蛇灵来说,化龙便是成人的过程。

最初蛇灵告诉我化龙之事时,就曾特意交代过我,说化龙乃是冲破天地桎梏,成功与否,只由天地法则裁决,外人根本无法帮助,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若是别人妄加干涉,非但对他无益,还容易招致天威惩罚。所以此行我随他前来,只是起个路上护送的作用,外加做个见证。

此时蛇灵对着伊阙直冲而上,我根本没有出手帮助的念头,只是带着张坎文和小金,快步跟过去,到那湖泊边,寻了一处地势高凸的山壁,坐下来,一边观摩,一边为蛇灵祈福。

蛇灵的速度越来越快,临近山壁时,身体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流光。

按照我原本的设想,蛇灵应该像飞机那样,沿着跑道一路疾驰,一直到速度达到临界点,便抬头而起,直飞冲天,越过那伊阙高山。但实际上,蛇灵却不是这么做的,他似乎还未从那种浑噩状态中清醒,速度已经快愈流光,冲到山壁前时,却不知抬头而起,反而埋着头,直直冲着岩壁撞了过去。

我的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强忍着才没出声询问提醒,对身边的张坎文问了一句,也没得到答案,只能无奈的继续看下去。

蛇灵并未有惊人之举,而是直接了当的装上了山壁。

他是阴魂虚体,想来不会装散了身体,但接下来的事情又出乎了我的预料,蛇灵撞到那山壁之后,非但没有撞碎身体,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来,看起来就像一根撞钟的老木,而那山壁上,也同时发出了极为明亮的钟鸣之音。

这声音大的吓人,因为是附近的独峰,周围也没有山壁阻挡,是以这钟声并未回荡,只是远远的传递出去。

我站起来,远远看了眼蛇灵的身体似乎无恙,这才又安心坐下。

这时候蛇灵又动了,跟之前一般无二的往前冲,速度甚至比上一次更加迅捷,目标依然是那厚重的岩壁。

我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莫非蛇灵不是要越过龙门山,而是要撞开龙门山?

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我特意用目光丈量了一下那高耸的龙门山孤峰。冒出湖面的岩壁,大约有不足五百米的高度,孤峰呈扁平状,正对着我们这一面是一个平面岩壁,另一面是椭圆岩壁,中心部分的厚度,几近百米。

丈量了岩壁厚度之后,我对蛇灵很不看好,莫说是他,便是之前我见过的韩家天师和燕南天同时出手,也毁不掉这岩壁,更撞不塌。

相对而言,蛇灵来这里的一路都是用飞的,此刻飞高一点,飞跃这岩壁五百米的高度,似乎要现实的多。

蛇灵显然不这么想,他第二次撞到了山壁之上,这一次他冲刺的速度更快,装上去之后,发出的钟鸣之声自然也更大,甚至震的下方湖面上都有微微的涟漪荡开。

跟第一次一样,蛇灵的身体依然坚韧,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他第三次发力,继续冲击而去,这一次他刚出发便化成了一道黑线,速度又增快不少。

第三声钟声响起的时候,湖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波圈,涟漪一直荡了半个湖面,才缓缓消散。

蛇灵似乎对这个波圈并不满意,所以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调整,第四次撞了过去,这一次,波圈更大,涟漪终于占满了整个湖面。

这个结果似乎终于让蛇灵满意了,他反弹回来之后,身形略略停顿了一下,就在我准备松口气的时候,他第五次冲了出去。

四周无山,我耳边却出现了类似回音的音波,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而坐在我身后的尸魅小僵尸,不知为何抬头看着远处的龙门山孤峰,满脸都是惊恐,一点一点挪着,躲到了我背后。

张坎文同样皱着眉头,不用问也知道,他跟我一样疑惑,只有小金睁着好奇的眼睛,似乎觉得眼前的事情挺好玩。

钟声越响,蛇灵被弹飞的距离就越远,这一次,他直接被弹到了接近湖边的位置,蜷缩在那里不再动弹。我站起身,手搭凉棚,看了半天,才确定下来,蛇灵的身体依然没有崩溃。

几分钟之后,蛇灵终于又有了动作,一看他尾巴剧烈摆动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一次同样没有什么新意,这家伙准备第六次撞过去。

既然前五次都没有撞死,这第六次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安慰了一下自己,重新坐了下来。

跟我想的一样,蛇灵第六次撞击的确没事,只是声音更大了一些,反弹的更远了一些,休息的时间更久了一些而已。

等休息够了,他就开始第七次撞击。

就在我心里已经确定,他的确是要将这龙门西山撞开才罢休时,这家伙却终于停了下来,在湖边略作休憩之后,摇着尾巴,跟一条最普通的蛇一样,蜿蜒爬行到湖面,头部拱起,抬头看着天空,没了动静。

我回头数了数,蛇灵一共撞了九次岩壁,发出了九声钟响,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最后那一声,甚至直到此刻,都还仿佛在我耳边回荡。

九声钟响,代表着什么?

我并未想明白这个问题,甚至还没等我开始想,蛇灵身前那高凸的龙门山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我面色一变,蛇灵说,化龙乃是天地裁决,为何忽然有了人声?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等最后一个音调完结之后,一个玄衣道袍的白发老者出现在了龙门山顶峰,手里持着一柄拂尘,随意一扫,俯首看着蛇灵,淡淡开口问道,“钟声九响,可为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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