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月光穿透薄云洒进屋内,带给了天浪一丝清明。
清醒过来后的天浪不禁口中骂道:
“这个洪有德倒是真会享受啊,搞了这么多女人像木头似得摆好姿势等着伺候他。”
随即又一想,这些女人这么守纪律,难道没有一个是违心的吗?
在冷静地看向女人们的身体,沸腾的温度不再是欲望,而是愤怒。
几乎在大多数的女人身上,都有着一道道明晰可辩的伤疤,一条条或红或紫的鞭痕历历在目。
天浪不禁要问,这些女孩子究竟都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在暴涨,天浪当然知道这些女人摆出如此不堪的姿势是为了谁,更知道她们身上的斑斑伤痕是谁给留下的。
还好洪有德已经逃跑了,跑得连鞋都不要了。
又幸亏这些女人在他心里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甚至可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如果洪有德没有留下了这些可怜人,天浪还真不敢说她们日后的命运会将怎样。
军帐里的气味旖旎的很,作为老司机,天浪看得出来,洪有德在战斗开始之前,一定是在这里享受了好一番精彩人生的。
“你们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
也许是这个问题很令女孩子们感到羞耻,所以天浪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都把衣服穿上!”
天浪语带命令地催促。
“......”
依然是毫无声息的沉默。
天浪有些郁闷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自己出场的方式不对?
好吧,既然好好说话没人听,那就试试威胁。
“听不见朕的话吗?再不穿上衣服的,便全都拉出去砍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立即引起女人们的骚动。
“啊,别,贵人息怒!”
一个羞羞怯怯的女孩儿从小云身边弹了起来,她只是看了天浪一眼,随即便俯身低下头去,低下头的那一瞬,眼睛却充满着灵光。
这女人长得极美,身材更是傲人,那酮体摇曳着来到天浪面前,天浪感觉自己的身子都为之一晃。
随即便听女人说道:
“贵人,不是我们不听您的,实在是恭顺王临走前命令我们全都留在原地摆着他走前的姿势,不许我们再动,好等着他回来。
我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如果他回来看到了,看到我们没有听他的摆好姿势,他肯定会把我们全都杀了的。”
听到女孩儿的回答,天浪又好气又好笑,这可真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啊。
洪有德连鞋都跑飞了,她们还在摆着他离开是的姿势等他回来继续。
可笑过之后,天浪心中又泛起一阵怜悯之色。
自己的目光随即穿过了面前跪着的郁青儿,扫向了众女,眸光最后锁定在洪有德走前最后欺负过的小云的身上。
她一直是侧身蜷曲地躺着一动不动,这一点引起了天浪的注意。
从自己进门到现在,这个女人都双眼无神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
只有青儿出来答话后,她才气息奄奄的用一只手支撑起狼狈的布满干涸的秽物的身子坐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天浪内心一片悲凉,像这样如奴隶一般活着,和一具躯壳又什么区别?
弱女子在这样的时代里真的是贱如蝼蚁,可设身处地的想,毕竟蝼蚁尚且贪生。
这些可怜人,大概都已经习惯被恶魔的爪牙践踏到尘埃里了吧?
天浪的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对这些女人们说:
“都放心吧,洪有德不会再回来糟蹋你们了,他经过今天这一战,至少折损了三成以上的兵马,此时早已经逃出百里之外,而且天朝的追兵还在马不停蹄地追赶他。”
“王师真的赢了?”
“对,王师赢了,”天浪语气笃定地答道。
随即天浪便看到问出这句话的郁青儿,精神明显一震,而后目光又狐疑地投到了天浪身上,窃窃地问:
“我们怎么才能信你的话?姐妹们说得对,大明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已经这样了,就算王师赢了一场仗,后面还不是有许多仗要打?”
“那与你们又有何干?走出这扇门,明天的第一轮朝阳便可带着你们回家,就算大明亡了,你们也已经自由了。”
“家是么?”郁青儿惨笑,“贵人见到的所有姐妹,没一个还有家。
今天来了左大帅,抢了一波;明天来了八大王打跑左大帅,他再抢一波,抢走了女人和米粮,烧光了城池和村寨,杀光了我们所有亲人,还让我们乖乖摆出一副笑脸,毫无保留的侍奉他们。”
“那你们就宁可等着洪有德回来继续鞭挞你们,也不愿意被王师搭救,去过上哪怕三五天的舒心日子?”
郁青儿定定地看向天浪,嘴唇动了动,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贵人确定自己不是第二个孔有德吗?”
“朕是大明皇帝,是百姓们的君父,你认为朕会为了区区色相毁了大明朝的纲常,毁了自身的清誉吗?”
又是一片沉默,天浪竟然没有等到一个跪拜的人和一丝崇敬的目光。
天浪确实也没奢望仅凭自己一番话就让女孩儿们相信自己是有德行的,自己这根葱也没打算插鼻子里装象。
天浪再次暖声道:“都把衣服穿上,你们还没吃东西吧?就算明天洪有德便杀回来,就算我们要被杀,朕也会挡在你们前面先死。
可只要你们的君父还有一息尚存,就绝不会再看着你们受辱。”
没想到这一番话顿时激起一片哭声,那是受尽凌辱得救后释放的悲凉。
女孩子们哭了好一阵,然后纷纷倥偬抽噎的开始四处寻找衣物遮体,却是连一件衣服也找不到,随即又引起了一片更伤心羞耻地哭泣。
她们张大着嘴,欲哭无泪的寻找着,那份较弱和无尽的委屈震的人心都碎了。
天浪见到支撑营帐的立柱上挂着一件属于男人的褂子,那应该是洪有德留下来的,天浪摘下了它,走向慌着神在四处寻找衣服的小云身边。
小芸身边的姐妹都把帐篷内狼藉的满是淫逸秽物之物的床单和凌乱的被子紧紧裹在了自己的身上,遮掩住了羞耻。
而小芸因为四肢无力,结果什么都没能拿到,仍是裸露着与天浪坦诚相对。
天浪看着不忍心,便把洪有德留下来的这件褂子递给了她。
可自己向小芸越加走近,便越不忍看向她布满伤痕的身体。
越是走进女人们中间,那旖旎的气味越是窜入到天浪的鼻息,自己真的是咬紧了牙关,强按耐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不久后,一群小太监也鱼贯的进了帐篷,手里都捧着许多件女人衣物,对天浪说:
“万岁,这些衣物都是将士们洗干净备用的,可以暂时给姑娘们遮体。
老祖宗还命奴婢人等去城中找大户人家花银子买适合姑娘们穿的衣物去了。”
“放下吧。”
天浪点了点头,张福禄口中的老祖宗,便是年龄最大宫中资格最老的大太监庞天寿了,连宫中二号秉笔太监都是他干儿子,白毛老雕的辈分大了去了。
索性像是这样的眼力见儿,庞天寿还是有的。
见有人还拿来了衣服,女孩子们纷纷上前,也不管合不合身,便都拿起衣服急匆匆穿了起来。
甚至都不避讳他人了,有的穿衣服快的,穿好衣服后便凑到了天浪身边,眼巴巴盼着天浪能带着她们赶紧离开这个带给她们许多噩梦的魔窟。
“姐妹们这是都要走了吗?可我想留下等王爷回来。”
看到所有姐妹都是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其中一个女孩儿六神无主地说着这句话。
这女孩儿目光涣散,紧张的身体正彷徨四顾着,像是在寻找洪有德。
穿好衣服的郁青儿听她这么说,便走过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摇晃着,一脸嗔怒道:
“李姐姐,你醒醒吧,孔有德那畜生把咱们祸害的这么惨,你居然还想着让他回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女孩儿窃窃的,说话声音很低,很软。
“该怎么办?你当然该恨他呀!”
那女孩儿一听郁青儿的话却是急忙摇头,“步不不,我们不能恨他的。”
郁青青愤愤然推了她一把,跺着脚道:“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也许已经恨无可恨了吧,饶是洪有德强加给她们的痛苦难以计数,可凭她们一介弱女子,面对洪有德这样强大的男人,她们恐怕心中连升起一丝报复的心都没有,甚至连偷偷恨他都不敢。
而当恨一个人到了极致究竟是什么?
当一个女人被无以复加的折磨摧毁了心智后又是什么?
难道是依赖吗?
她会因为恶魔的强大而选择去依赖,去因强制自己去适应地狱里的生活从而爱上魔鬼。
悲惨的末日时代,用和平年代出生的人的视觉看来,该有多么不现实?
可所有不现实的一切毁灭人性的恶魔,都在这个时代诞生了,不是吗?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青青,你别怪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恨,也许,我应该已经不恨他了吧......”
女人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呵呵,”郁青儿惨笑,随即眼神幽寒,牙关紧咬,一双粉拳想要用力,却只是轻轻捶打在女孩儿的肩上,女孩儿却仍是木然。
“李姐姐,你竟然这么圣女,可我不是,如果再看到他,我真想杀了他!可你自己若是已经变成了洪有德那个畜生的影子,你叫姐妹们还怎么和你处?李姐姐,你不要这样!”
现实,难以名状的现实,居然如此可悲,她们得救了,却不见一丝喜悦。
唯有郁青儿让天浪印象极深,她轻轻捶打打过李姑娘之后,那一双幽寒的眼神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眸光中绽放出了生机,连胸前的呼呼鼓起,在喘息了片刻后,便也恢复了平静。
天浪觉着,郁青儿是个遇事很理智的女孩。
“全卫国,记得明天再去城里多买一些花色布匹,给姑娘们每人多缝制几身换洗的衣服。
再寻一处宅院安置她们,大伴怕是不好意思进来的,不过你出去跟他说,让他派些人手,保护姑娘们的周全。”
天浪是借着对全卫国说的话,安抚女孩子们,而且貌似这些话很管用,许多女孩子的抽噎又变得大声了许多,敢于大声哭泣,也是一种安全感的体现吧?
听到满屋的哭声,天浪感到一阵头疼,思绪变得更加凌乱了。
郁青青的目光始终都在悄悄打量着天浪,虽然天浪绝对是品相上佳的大帅哥,可郁青青观察的不是这些。
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皮甲,衣着并不鲜亮,满身的征尘和硝烟气味,夹杂着男人身体散发着的类似烟草和汗水混杂的那种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那不是天浪在发情,而是属于自己的体味,按某人大言不惭的比喻,那是纯爷们儿周身散发的魅惑。
郁青儿知道,正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们所有人,还能对这么多不着寸缕的美丽女子避开了自己的目光,非礼勿视。
天浪那羞涩的,又有些大男孩的不自然举止更让郁青青心中认定了,认定天浪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
郁青儿对自己没来由的纷乱思绪蹙了蹙眉,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你真的是大明的皇帝?”
终于想起了这句话是她该问的,其实也是一句废话,谁敢闲着没事儿自称是皇帝?
“嗯,没错,朕便是大明的皇帝,”天浪的回答也很直接。
“那么是您打跑了孔有德,可您觉得孔有德还敢再回来吗,鞑子很强大的,他们是不会甘于失败,一定还会再派大军过来的,对吗?”
室内不再喧嚣,女人们都竖起耳朵倾听着,天浪的回答对她们很重要。
“会,他们还会再来,而且只要有朕在的地方,便都会是鞑子的目标。
所以说,在朕的身边,还是很危险的,不过这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如果你们有好的去处,朕救你们出去后,还能给你们分发银两,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