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这样的布置,对清军来说的确是最头疼的,他们来吉安的目的是朱天浪,并不是吉安城,所以骡子山是主攻方向。
可面对吉安城的阻击兵力少了呢,郝永忠又会杀出来把那些阻击兵力给灭掉,若是太多呢,攻击骡子山的兵力又害怕不够。
洪有德和刘良佐来到吉安后,因为这头一个问题,就差点儿吵起来,两人一起掰着手指头查,算计着这笔账怎样算才更合适。
然后天浪所在骡子山面前的敌人就从十儿万变成了七万。
这一仗还没开始打呢,就把敌人的兵力划掉了五万,用来分头对付骡子山和吉安守军。
然而这些兵力也是天浪和李成栋布置在骡子山和瑞华山守军的一倍,倍则攻之嘛,其实七万人马还是够天浪喝一壶的。
“万岁,战场上要想击败最强大的敌人,是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这需要时间,更不可能靠着寸土必争的防守来击退敌人。”
看到山下清军依然有十里连营,李成栋开始动摇了,不过他不能直说,而是开始劝说天浪,他有心劝全天浪在骡子山和敌人打几场意思意思,然后再往赣州跑。
天浪只是莞尔,并没有回答他这种看似苦口婆心义正言辞,实则却很没骨气的问题。
当然了,如果李成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也不可能屡次三番投降大明、投降大清,再又投降大明了。
斑驳的夕阳在骡子山下留着很长的阴影,阴影里全是敌军,那种黑云压城的意味甚浓。
会给人一种窒息感的压力,天浪也没经历过两军双方共投入二十万兵力的战役,也没经历过如此大的阵仗,或许他只有一腔血是热的。
“万岁...”
“嗯,朕知道轻重,”李成栋还想游说,天浪却并不想怼他,只是同他微微点头,“廷桢啊”,廷桢是李成栋的字。
“廷桢啊,如果明知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你还会陪朕血战到底吗?”
秋风飒飒,天地辽阔,天浪的声音幽幽,双眸冰冷的注视着山下的敌营。
“呵呵,肯定会血战到底呀!”李成栋说得很勉强,底气不足,却不能嘴软。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为一城一地,而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李成栋就算不想打,也肯定硬着头皮来打,他和金声桓从和清廷翻脸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得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你相信我们最终会赢?”天浪测过头来看向李成栋。
李成栋笑容很惫懒,他眼中的光芒却似乎在聚焦,心思也更加笃定了。
“当然相信,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一生下来就在打仗,而且曾经的大顺军似乎还很少打赢。
明军无论数量多少,面对各路起义军都总是显得更为强大,可是打来打去,大顺军居然真的赢了,一次次的败仗积攒下来,居然赢了。”
李成栋这是在用曾经的战斗史给自己增添资历呢,好平等的在战术问题上与天浪对话。
而一旦谈到作战经历时,他和朱四见都不太去刻意避讳起义军和明军作战的那段过往,主要还是天浪也喜欢听人说实话,算是总结经验嘛。
“可最后败得最彻底的却是起义军,李自成死了,大顺军烟消云散了,余部大都投降了我大明,然后大明还在。”
“那是李闯和罗汝才最先发生了内讧,然后攻打宁武关损失又太大,到了京城又发生了鼠疫,如果没有这些,大顺军未必会败给清军。”
李成栋语气倔强,天浪听后声音淡淡的,笑得有些苦涩道:
“是啊,如果,如果,可惜战争没有如果,曾经我大明拥有府城140座,如同刚刚丢失的九江一样的军州有193个,县城更是拥有1100多座,现如今,却丢掉了大半。”
“万岁,臣斗胆说句话,如果您像崇祯那样完全不思考地胡打乱打,剩下的那一半,您还得继续丢下去。”
李成栋长得一上一下的两只眼睛难得诚意地注视着天浪。
天浪深吸一口气,重重将手搭在李成栋的肩膀上道:
“大概你说的是对的吧,朕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战争就是要流血和牺牲,第一次作为战友上战场,你也要相信朕。
九江的丢失和南昌的危在旦夕,不会让朕乱了方寸的,而且明日这一战,朕早就明白该怎么打了。”
“该怎么打?”
“当然是先熬着,哎,你见过熬鹰吗?鹰这扁毛畜生其实是很骄傲的,也自以为很强大,可你若没日没夜熬着它,让它不眠不休,最终它就变成你的小宠物了。
虽然洪有德和刘良佐的兵力比咱们多一倍,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赢定了,对于胜利的信心,朕其实比他们还多。
而且我们也没有退路,这一战必须要赢,这一仗,朕是为二十四万江阴军民打得,也是为广信府及附近数个县惨死的百姓打得。
这是仇恨,没人会忘记,也一定要讨还。
廷桢啊,你该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朕不会和你计较,因为现在咱们是战友,但是你也该用这一战,用行动证明你的立场,也要用这一战赎去你过往所犯的罪过。”
李成栋确实该赎罪,赎去他在嘉定所犯下的罪过,而且他确实别无选择了,除非他有自立称帝的条件和野心。
但他没有,他连自己广东老巢都已经被天浪强势把控了,而且这两个月天浪在广东的作为也让他看清了还是天浪更加受两广百姓的拥戴。
次日清晨,战斗打响了,刘良佐指挥人马开始进攻骡子山,骡子山其实并不高,最高处只有142米,可山上却是竹高林密,树影婆娑,很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茂密的植被成为了明军的保护伞,使得刘良佐的大炮杀伤力锐减,李成栋在吉安等天浪回来的这些日子也没少干活,他早已在山上挖好了许多坑道用来躲避炮火。
还好刘良佐是从江南发兵,这一路清军的火炮和辎重都还在。
而江北过来的谭泰那一路却挺惨,他们的大部分火炮都被一支突然反水的运输部队给投入长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