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何洛会,屯泰艰涩地说了句:“将军,真是不巧。”
而后便转过头去不忍直视了,只是小心注意着牛友勇的动静。
何洛会两腿都打颤了,却故作一脸的傲娇,哼声道:“哼,什么巧不巧的,躲过了今天,本将军保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午后的空气依旧清爽,清军却越来越感到压抑,天浪也终于动手了,他命邓凯率两千多锦衣卫出现在何洛会的背后。
而选择这时出击,是天浪发现清军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
所有明军都清楚,天浪让锦衣卫精骑出击,便是总攻讯号的发起,这让他们的士气更胜,所有人都嗷嗷叫着冲向了镶白旗的最后防御。
清军倒下的越来越多,命悬一线,他们体内最后的一丝能量也彻底被点燃了,用这一丝能量,可以求得最后的生机吗?
何洛会自己受了重伤,全军又被彻底包围,眼看明军便要发起总攻,他被迫只能选择突围。
郝永忠正向他步步逼近,事不宜迟,他尽快发出了命令,让全军从他这里突围出去,而后是死是活,只能各安天命了。
清军有了新的动向,全都一窝蜂向郝永忠这边冲过来,郝永忠渐渐失去了何洛会这个目标。
他预感到何洛会最后也要阴他一把,事情并不太妙。
“列阵!防止敌军突围,”又是郝永忠大喝一声,横在了清军身前不让他们逃,挥刀猛砍。
“杀了郝摇旗,冲出重围!”何洛会挥舞大枪对着士兵们嘶吼道。
“已我为中心呈密集队形排列!”郝永忠继续做着应对。
哗啦一声,他身边数百将士全都枪尖向外,最外围全部是长牌手。
随即郝永忠这边便迎来了一阵洪涛激荡,他的盾阵就如同礁石一般在浪涛中一次次被撞击拍打。
清军从何洛会的身后密密匝匝向郝永忠的方向冲,不管不顾,即便遇到前方的盾阵,想掉头或者转弯都办不到,人实在太多太拥挤了。
在近万人的冲击波下,几百人的盾阵确实就像大海中的一块礁石,然而大海的波涛既然躲不过去,便会一浪又一浪的汹涌而来。
“顶住!”郝永忠不断的喊着,竟似喉咙都喊破了,可周围恶战中的人群太吵了,两军都发疯般的尖叫着,厮杀着。
盾阵越来越散,清军仍旧不断涌来,周围明军也都主意到了郝永忠这里的险境,便全都勉力向以他为中心靠拢过来,压缩着清军的空间。
这样疯狂的敌人,这样疯狂的战斗,连处在战场边缘的天浪也是吓了一跳,看来满八旗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不到一个时辰,就挡住了清军十几个波次的突围进攻,郝永忠的盔胄被击落,披头散发满脸血污。
所有人都搏上了性命,不管不顾地疯砍眼前的敌人,郝永忠仍然红着眼睛对敌人狂砍,披头散发犹如地狱里的恶魔。
眼前敌人的势头不减,三个方向的友军也越来越近了,“堵住他们!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也必须要将敌人全歼!绝不能放他们过去!啊!杀呀!”
郝永忠的声线沙哑,身上的伤口很痛,流了很多血,邓凯则比他还惨,因为他是在敌群中混战,两人却始终都没有倒下,只是身边的战友都却越来越少。
但是无论还剩下多少人,邓凯都越战越勇,郝永忠也始终都没有将敌人放过去。
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与邓凯混战着的和想要从郝永忠这边突围的清军渐渐都被围杀了。
何洛会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靠拢,全部向我靠拢!”
邓凯的高喝声也终于可以被郝永忠听见了,与郝永忠不过百米的距离。
最后一波进攻,何洛会眼中的景物却是晃动的,他的血流了太多。
黄昏的战场,仿佛已经褪去了正午的喧嚣,秋风干涸了大地的血迹,尸体犹如雕塑,和大地背景融为一体。
刀枪,战旗,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插着,破碎燃烧的战旗一面面垂下头去,无力摇晃着。
一队队明军的骑兵端着长枪,在战场上来来回回巡视着,骑马在高处,更容易发现尸体的异动,如果有装死的,便会打马补上去一枪。
还有一队队步兵排成一道道散兵线,按个把尸体踢翻过来,也有的会补上一刀,天浪说了,不留活口,是为了祭奠,为了复仇。
一个时辰之前,郝永忠的脚下踩着一座小山,那座山都是清军的尸体堆积起的,想要将他跨过去的,都死了,而尸体又统统横亘在后来者的面前。
山越堆越高,可清军还是没能逃脱出去,别以为这是命运的不济,上帝为你关上了门,却不料最悲催的是,他还把所有窗户也都给钉死了,密闭的空间内,是何洛会的哀声。
依靠着一颗树浑身不能动弹的何洛会终于止住了咳嗽,他身上的伤口很多,最重的一刀是被郝永忠从腋下贯穿至胸腔,为了刺入的更深,郝永忠竟然在他护腋与胸甲之间的缝隙将刀插了进去。
肺部受了重伤,嘴角也咳出了血,何洛会却是在笑,他笑自己的下场,“呵呵,活该!”
笑容是那样惨淡,眼神空洞的看向天边的云彩,“大丈夫活该战死沙场,马踏横尸,虽死犹荣。”
郝永忠又站在了他的面前,何洛会彻底败了,郝永忠抿着嘴看他说出刚刚那句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说得好,大丈夫可以手提三尺剑,立功万里外,可如果能与佳人一起浪迹江湖,宝剑,怒马,鲜衣,岂不更是痛快?奈何你们区区十万八旗,却非要觊觎大明,你不会再立功万里外,而是要葬身万里之外。”
“你......”何洛会疑惑的看着他,“你,能否放了我,让我回家?”
“你觉着呢?我可以放了你,不过要看你愿不愿意。”
“我凭什么相信你?咳咳咳,”何洛会虽说不信,可想起能够回家,内心还是不自觉地激动起来,便又加剧了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