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桓本应该痛恨清军,他的全家都在后金兵攻陷辽东时被掳走了。
可他只身逃入关内后,跟随了左良玉,又随左梦庚投降清军。
从此后,便似乎连家仇都忘到脑后了。
投降后,他和王得仁先是为清军攻克了赣州,杀了死守赣州的隆武朝兵部尚书杨廷麟。
接着几乎没用阿济格耗费一兵一卒,就为清廷平定了整个江西。
金声桓和王得仁以为他俩为清廷立了大功,猜测此后肯定会等到高官厚禄的。
然而他却失望了,金声桓野心挺大的,从他在江西积极排除异己的手段便可看出。
当然多尔衮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故意不封赏他。
金声桓没有因为家人父母被掳走而对清廷拔刀相向,反而因为没有得到应有的狗粮而开始咬人了。
不能说他好,也不能乱批评他坏,只能说此人太过普通,完全对不起他那一副好皮像。
在那次南昌城外与参加江西之战的将领会了一次面之后,天浪便把江西的防御交给了金声桓、马进忠和郝永忠三人,天浪自己则去了赣南。
一方面呢,打了这一仗,天浪身上大大小小有几十处伤口,回到广西毕竟还要长途跋涉,他需要在班师还朝前养一段时间的伤。
另一方面他还不太放心谭泰,想留一段时间观察他的动向。
还有就是他要在赣南颁布了均田制,正好可以趁养伤这段时间,像广东那样亲自来执行均田令。
忙碌了一整天后,到了二更天,天浪仍然在处理公务,邓凯则隔一阵便劝说天浪要去休息。
天浪却只是淡淡笑着,说不要紧,让邓凯先睡。
终于审阅了今日最后一本有关万安县均田的实施进度的情况。
天浪大大伸了个懒腰后,这才疲倦地合上了卷宗,准备就靠着椅子睡一觉,凌晨再出去到吉水巡视一下那边的情况。
邓凯一直陪着他,很担心他这样根本不是在养伤,而是在熬精血。
见天浪又准备就这样在书房的椅子上对付一觉,邓凯便想要劝一劝天浪回卧房去休息。
邓凯于是理了理思路,“万岁,赣南的诸般事项终于完成的差不多了,您没必要继续像前几天那样殚精竭虑的,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
天浪闭着眼,温声笑着说:“朕这几天却实有些睡不着啊,打个盹儿便好。”
天浪不安地在椅子上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继续闭着眼低声道:
“江西和两广不同,九江地区和鄱阳湖北部还在谭泰手里,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却根本夺不回来。”
“万岁说的是,九江城防坚固,况且谭泰有十万精锐。
要想拿下九江,我军哪怕集合三十万人马也未必能做到。
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马,不过谭泰想要以现有的兵力再次组织起对我们的进攻似乎也做不到啊?”
“嗯,你说的也是,此战虽然朕受了些伤,可清军损兵十一万,加上洪有德全州之战的损失,敌人再想发起进攻,恐怕得事先好好把一口气喘匀了再说。”
“就是啊,万岁应该不必过于担心,观察了月余,谭泰那边依然毫无动静,他们也是在舔舐伤口呢。”
听到邓凯的宽慰,天浪低低笑了。
邓凯说:“万岁,那些事情臣都不担心,臣担心的是您这样养伤,每天忙里忙外,晚上又只睡一两个时辰,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愈合呀?
而且长此下去,身体也会被累垮的呀?”
天浪为难的仄声道:“可广西的官员,能够被遴选任用的已经全都派到广东了,朕不放心再把剩下的那些官员再派过来。
所以赣南均田的推行,朕也只能亲手来抓了,朕若不累,赣南的百姓就要受罪。”
邓凯凝神想了想,“万岁任用官员时,不看功名,只注重官声较好,人品较好的人。
微臣斗胆揣测一下,下次回广西时,是不是就意味着王化澄、于元烨一干人等的乌沙,快戴到头了?”
天浪面色清冷,不置可否,渐渐地睡去了。
案上的那些公文动了,一次又一次被微风掀看,云卷云舒,像是天浪梦中的场景。
晚来一阵风兼雨,邓凯细心地把一条毯子盖在了天浪身上。
而天浪的梦中真有人唱着一首歌:客思似杨柳,春风千万条。更倾寒食泪,欲涨冶城潮。
睡梦中,天浪好像梦到了一片桃花源......
第二天清晨醒来,天浪正准备启程去吉水,广西那边却忽然来了信。
看过后折上信纸,天浪蓦然对邓凯说:
“是时候该抽身回到广西了,趁这段时间敌人在舔舐伤口,我们也要回去积极扩军备战才是。”
“那么吉水今日不去了?”
“带上锦衣卫所有人马,至于马进忠两次截获的粮食,留下一半给江西和广东,另一半带回广西,包括战后所获得的金银则全部带走。”
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一件事,天浪看向邓凯:“哦,对了,还有在吉安之战营救下来的那些妇女,也一并带回广西,至于吉水......”
天浪沉吟着,“你留下布置运输粮食的事宜,这件事恐怕一天之内要做完也会很赶,朕趁这个时间先去趟吉水。”
“一天时间?”邓凯从他的话音中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万岁,是不是广西出了什么事了?”
确实是出事情了,那封信是以何腾蛟和庞天寿两个人的名义写的,当然非常重大,简直就可以用后院起火来形容。
天浪把信直接交到了邓凯手里,脸上浮现似有若无的冷意。
“自己看吧,然后加快准备,明天出发。”
目送天浪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邓凯低头打开了信,不觉一阵愕然。
何腾蛟和庞天寿的信中说:
东林党和王化澄一党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王化澄和于元烨所把持的桂林,在任何政务上都不与东林党合作,其中当然也包括均田。
而东林党也同样不审批桂林方面的任何要求。
如果只是这件事,字面上的意思似乎并不算什么,两个团伙闹内讧就闹呗。
可邓凯分明透过大学士字斟句酌的字面,看到了何腾蛟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