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也缓步走了朝堂,庞天寿很张扬的把芊芊赐的那顶轿子停在了殿门前,上次柳州之战庞天寿为保护芊芊身受重伤后,芊芊就赏他一顶轿子任凭在宫中乘轿行走,于是庞天寿便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很是顾盼自雄的跟在天浪身后下了轿子走了进来。
在皇帝身后乘轿跟随,这是三公级别也未曾有过的殊荣,可庞天寿身为一个太监,居然做到了极致的荣宠。
文武大臣对天浪见了礼,四下入座,其中竟然还有大老远从江西赶回来的马进忠的身影,八成他功劳没捞到,挨了百官的弹劾,可酒宴却不想落下,天浪看向他时,因应对济尔哈朗三次南征的完美收官,两人相互都会心一笑,想必二人对合谋摆了济尔哈朗一道,心中都非常之得意吧。
言官们对马进忠的骂声最近也因芊芊的打压渐渐息了,他则很泰然的加入到功臣的行列中。
随着孙可望被乱刀砍死,其麾下大西军余部全军覆没,这场延绵四省的大战到底是结束了,针对马进忠的弹劾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束了。
论功行赏时,肯定是没有他的份儿了,马进忠也并不在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他似乎真的觉着能有顿酒喝就很开心了。
于是,一场庆祝大捷的宴会开始了。酒席之间,功臣们的嗓门儿是一个比一个的大,而马进忠也没把自己差点儿被唾沫淹死的这事儿当一回事儿。
宴会的一开始,虽然有些像菜市场,但是大家都还能相互祝贺一番、敬一敬酒,也有祝贺皇上新婚之喜的。
可喝着喝着,渐渐地便都开始吹嘘起自己来了,李锦在手舞足蹈的表现着岳州城各种险象环生的场面,李定国则向大家展示了被他掰成了弧形的那把尼堪的描金戟。
于是大家越喝越痛快,而张福禄却偷偷的把天浪身边的酒换成了水,已是十几杯清水下肚的天浪便大咧咧的举起酒杯,对一群酒仙儿发起了反击。
这顿酒从午后直喝到了二更天,欣赏着舞姬们优美的舞姿,众人的兴致依然很高,堵胤锡已经脱下了朝服,一个快五十岁岁的中年男人,竟然跑到了一群年方二八的女孩子们中间儿,和她们跳起了团扇舞。
真难为王允才还能为堵胤锡的舞姿叫好,并为他敲起了生硬的鼓点儿,那一脸陶醉地表情就是恨不得马上能把堵胤锡给娶回家的样子。
酒已经不知道被这些人喝去了多少,李定国的脸竟然是越喝越白,样子依旧是那样的俊朗,庞天寿就算不喝酒,他的脸也是白色的,年龄虽大,身上还有伤,可举起酒杯,照旧是如沐春风,激扬洒脱。
马进忠非常喜好劝酒,可劝人家喝一杯,他自己却只喝半杯,就算被发现了,顶多喝干了眼前那杯,然后再死不认账。
挨着他坐的郝永忠,酒量已经算是最好的一位了,却被他灌得烂醉如泥,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椅子上不省人事去了,马进忠还不依不饶的,拿着个大大的酒尊掐着他的嘴往里倒,还挖苦说:
“我说永忠啊,你这样喝酒,可太没人品啦,马叔我也只是劝了你喝两杯,你却装起醉来!来来来,马叔也不跟你计较,这是解酒汤,你再喝一点儿。”
郝永忠一听有解酒汤喝,又赶忙张开了大嘴,结果被灌进去的依然还是酒。
秦佐明身为酒仙,自然不用人劝,秦拱明的酒量也不赖,可秦翼明老将军和老四秦祚明一样,平时便不苟言笑,不过几坛子酒下肚后,好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到谁都是一脸的傻笑,只是他的笑容全都是凭借着脸颊以下的肌肉硬挤出来的。
就看他侧偏着头,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断的环顾四周的同僚,让天浪在心中忍不住夸赞道:“多实成的一个人啊,自斟自饮都能把自己给喝傻喽。”
歌舞一直未停,推杯换盏也从不停歇,在这群人中,心智最正常的就属高必正和李锦爷俩儿了。
当天浪命人把烧黄二酒统统换成了葡萄酒,又给每个人的桌前留下了一盆镇酒的冰块儿后,李锦端起葡萄酒就要和大家碰杯,然而他不但找不到别人的杯子,甚至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嘴,还拍着高必正的肩膀招呼着,“我说兄弟呀,帮哥哥我找找——嗯,这嘴跑哪去了?”
立时便矮了一辈儿的高必正当然不会理睬他,依旧大马金刀的坐着,胯下还夹着放冰块儿的大盆,两手并用,一把又一把的抓起冰块儿,哗哗的往嘴里塞,嚼得更是‘嘎嘣嘎嘣’的作响。
天浪觉着这样喝下去肯定是一醉方休的,可他喝的大都是水,这时感觉舌头都是甜的了,胃里有些凉意,觉着不舒服,便同张福禄递了个眼色,没一会儿,便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张福禄自然是叫来许多中官,把一醉不起的万岁爷抬回宫去。
还好李定国和马进忠两位将军是清醒的,不过见到天浪离席了并没异样。他们也都还有军务在身,一个要控制湖广,一个要稳定江西,不日也便要出发了。
回到宫里,这个时间,嗜睡的芊芊这会儿肯定是不会醒着的,又回到了书房,有全卫国过来为他换下衣服冠带,明日要换的衣冠也早都被芊芊叫人拿了来,挂着衣架上了。
张福禄领宫女伺候着天浪洗了脸,又洗了脚,正在洗脚的时候,芊芊忽然出现在了书房。
“喝了多少酒啊?”芊芊问道。
“没喝多少,酒宴时你不是早就安排下来,让小全子以水当酒,给我准备了好几坛子么?”
芊芊漏齿一笑,“看来你的那些将军们也是够蠢的,这样也能让你蒙混过去。”
天浪嘴角抽了抽,“不是将军们蠢,而是某人的鬼点子太多,这只是最基本的。”
这时,宫女已经帮天浪洗过了脚,端着脚盆退了出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书房聊了许久方才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