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四给梅儿讲故事,舒瑶也歪着脑袋笑道:“这宋襄公哪里像是个国君啊,他就该是一个傻子才对。”朱四叹了口气说:“呵呵,这个故事发生在宋襄公的身上,就被韩非笑掉了大牙,更是被后人笑话了两千年。可是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伯夷和叔齐的身上,那两个人却变成了贤人。”舒窈又问:“怎么宋襄公还会跟伯夷、叔齐扯上关系呢?”当然有关系了,在他们身上都发生过为父亲所喜欢的儿子让位的故事。
伯夷、叔齐的事情谁都知道,可是宋襄公也有一个庶出的哥哥被他的父亲宋桓公所喜爱,又因为他的哥哥目夷虽是庶出,确是长子,所以襄公就准备让位给哥哥,结果桓公最后改变了主意,没有传位给目夷,所以也就没有让襄公成为伯夷叔齐。
可是整个宋国却因为襄公而得到了伯夷、叔齐一般的下场。有人曾问夫子,伯夷、叔齐这样的人最后饿死首阳山,是否心有怨言。
而夫子的回答是:“伯夷、叔齐古之贤人也。求仁得仁,又何怨?”舒瑶不解的紧促着峨眉又问朱四:“夫子这句话我们自然都学过啊,可是万岁爷为什么会因为刚刚梅儿提到了宋襄公而心中如此感慨呢?”朱四松开了搂着梅儿臂膀的手,甩开了她们四个人快速向前踏出几步说:“当然很感慨呀,如今的朝堂正在为大明到底是做宋襄公好、还是做楚成王好而争论不休呢。”穆清终于在这时说话了,只不过她的话是对苏裴说的:“姐姐认为大明是做楚成王呢还是去做宋襄公?”苏裴笑着摇了摇头说:“按照我们的粗浅学问,自然是做宋襄公好了,毕竟大明是以仁孝治国的嘛,宋襄公虽然争霸失败了,却也不失仁孝二字,这是符合夫子之道的。”穆清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朱四说:“不过妹妹猜想啊,咱们的万岁爷英明神武,虽然也是满口的子曰、诗云,却心中始终不放弃功利是非。一个心中处处只想着振兴大明的万岁爷,子曰、诗云大概只是用来振兴大明的幌子罢了。”朱四在前面回头笑道:“呵呵,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几个小妮子竟然串通起来对朕进行口诛笔伐了,那你们倒是说说,如果朕真的去做了宋襄公,谁来做楚成王啊?宋襄公是得了仁义之名,可是宋国却惨了,不是吗?你们再反过来想想南宋理宗端平入洛的结局,理宗肯定不想做宋襄公对吧,他只想恢复大宋的疆域,结果被蒙古人来了个坚壁清野,最后被打了个惨败。如果没有靖康耻带给大宋的局面,何来的端平洛阳之败呀?这不就是宋徽宗把自家这位后世的皇帝继承人给坑了吗?靖康耻是什么?靖康耻的历史中就有宋襄公的影子,一个玩物丧志的皇帝和一群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背后行得却竟是些苟且之事的伪道学们最终葬送了大宋,还害得多少像你们这样的皇家女子要么卑躬屈膝易侍蛮族、要么不堪受折磨,悲愤自尽或最终被折磨而死。这样的结局就是仁义治国应该有的下场吗?”几个小妮子都愣了,她们的传统中,从来没人敢抨击‘仁义’二字,所以在这种颠覆和朱四的淫威面前,她们怯懦了,她们不敢发言。
眼看得了便宜的朱四又说道:“宋襄公真的美吗?他真的就仁义了吗?依朕看来,在他的仁义外表下包藏的只是一颗愚蠢的祸心。否则他几次三番的会盟诸侯是为了什么?他躲在自己的邦国里搞他的仁义就好了嘛,干嘛非得要去找比自己强大地多的楚国去争霸啊?作为一个国君,要么他就做一个纯粹的仁君,好好治理自己的国家,富强自己的百姓;要么就要认真的对待争霸这种存亡大事。结果宋襄公不太专一呀,因为不太专一、因为好弄出些景致出来以彰显自己高出他人一筹的所谓德行,结果害人害己。一个国家要推行仁义、一个人要做到仁义这都没有错,错只会错在假仁假义,宋徽宗就在这种假仁假义和虚拟的繁荣中去坐井观天了。连争西夏是他好大喜功;大兴土木是他骄奢淫逸;重用宣和六贼那样的伪道学和阉党是他用人不查;连金图辽是他利令智昏、与邻为壑;蔡京、王黼都是进士出身,可哪一个有仁有义了?以他那愚蠢的祸心和童贯等人的军事才能又怎么能够争霸?结果害得他的妻子女儿都成为生番的玩儿物,儿子也被杀的最后只剩下一个,还是一个最不受他老人家待见的那位。这不是什么仁义,这是报应!一个国君如果想要以仁孝治国,就应该先对自己的家人和百姓好些,而不要去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而只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和百姓去着想的国君,那才是真正的仁君。为了在意友邦和他人的看法,而最后惨败身死于泓水之战的宋襄公算得什么仁义?他就是一个自私的白痴,所有宋国人最后所遭受的苦楚都是他的罪过使然,这个债,他得努力去还几辈子。”看到她们惊恐的表情因为终于理解了朱四的治国韬略而开始变得放松下来后,朱四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嗨,不说这些了,如今这满朝堂上,大部分都是宋襄公这样的书呆子,你们还拿他说同朕说笑话,你们都是食古不化呀,就连亭林先生今日也被朕给气得够呛!”
“亭林先生生万岁爷的气了?怎么可能?那日后炫哥和烨哥的学业可怎么办?”几个女人一听亭林先生生气了,立刻叽叽喳喳了起来。
朱四无奈的摇摇头说:
“这两个妖孽的学业可以不提,不过朕估计这老先生大概没那么容易被气跑的。”于是朱四又把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故事跟几个女人们闲聊了一下,乐得几个女人前仰后合,完全没了端庄和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