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四这么做这也是为了不让梅儿和穆清两人太过寂寞,而且更多的还是为了照顾梅儿。毕竟他若是在家,大多时间还是与苏裴一起住在西宫的。穆清和舒窈倒也还好,不但朱四其余时间大多是去她们那儿,两姐妹也能做伴儿。梅儿就有些惨了,除了每日需要服侍苏裴,一年三百六十日,绝大多数的夜里都是在独守空房。然而有了朱慈炜的陪伴,日子便要好过许多。
穆清又以尚在哺乳期为由,把夜晚的时间留给了苏裴,然而在梅儿和舒窈都走出去之后,她又悄悄地回来了。朱四和苏裴也没有发问,只是都微笑的看着她。穆清心中做出了决定后,近身跪在了二人面前。苏裴惊得连忙起身搀扶,朱四依旧笑而不语。
“四郎、姐姐,今日在御花园,妾听到了母后她老人家担心的话,这让妾的心中很是不安。”苏裴问道:“哦,母后说的什么,让妹妹不安了?”“母后有心为炫儿定下太子的名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苏裴道:“傻妹妹,炫儿只是一个三岁孩童,你难道还要让他‘名之必言,言之必行’吗?”穆清依旧没有起身,她认认真真地对二人说道:“如果立储单单是一个三岁孩童自己的事情,倒也不必如此。可妾要说两件事,留给四郎和姐姐参考。第一是无论是否现在立储,我穆清都对天发誓,永远支持母后、母妃和四郎的决定,绝不为熠儿争位。”
苏裴急道:“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容妹妹把话说完。”穆清打断苏裴继续道:“第二是有一个前车之鉴需要四郎听一听。就是宋高宗时期立储的事。”朱四终于开口道:“你先坐下说话。”又对张福禄说道:“叫所有人都去殿外等候,不得任何人入内。”张福禄则轻声说:“回万岁爷,小全子已经带着所有宫人出去了。”他又发现自己还站在这里,便也快步退了出去。
见穆清已经起身坐下了,朱四才缓缓道:“既然大家都如此重视此事,朕便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不过你说的宋高宗立储的事情,是不是有关于岳飞之死啊?如果是,和我们现在的情形又有什么联系呢?”穆清浅笑道:“四郎又在揣着明白说糊涂了。岳飞上书立储,名义是立储,实则是为了北伐。适时完颜宗弼威胁要让宋钦宗重新登基,如果高宗不马上立储,北伐便会有顾虑,南宋的根基也会不稳。这便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了。”
朱四立眉惊呼道:“你的意思是害怕多尔衮也如法炮制?可是他又上哪里淘来一个宋徽宗呢?”穆清道:“如果他想这么做,不论真假,木偶总是不难找的。何况大明内部,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大难临头时,妄言奇货可居的都是傻子。可如果四郎若能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买卖继任皇帝便是一本万利了。”朱四不削的笑道:“呵呵,如你所说,如果利润足够大,他们难道还敢扶植起一个宗室,来抢朕的皇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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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表白之后,穆清又欣然离开了。不过她担心的会有野心家的问题,虽然朱四并未放在心上,却真的在不久之后被她言中了,不过这还是后话。穆清走后,苏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话题,对于她来说如何表态似乎都不太妥。然而她与朱四的感情牢不可破,这又让她并没有什么顾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朱四叹息道,坐回到朱四的身边,苏裴侧身问道:“母后怎么会忽然间提起这件事情来?”朱四道:“老人家的担心,一是爱孙心切,二是历经风霜,嗅觉敏锐呀。”“难道清儿妹妹说的第二件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朱四笑道:“喜欢暗地里打洞的畜生一旦多了起来,空穴自然也会多多。”“可是清儿妹妹为何要发下誓言呢?”
朱四慢慢呷了一口茶,目光深邃的道:“如果不是何文端已经把朕昨夜于他说的话传了进来,那必定是穆清聪慧过人啊。”“你跟何文端说了什么,没听你提起过啊?”“大体和母后的担心一样吧,算是试探他对立储的立场,不过他已经通过了朕的试探。”苏裴惊异道:“四郎,莫非你也早有防备?”朱四放下茶盏,用手指尖儿敲打着桌面儿轻笑道:“东林党被朕打压太甚,世家门阀也因为均田新政早有不满。这都是早晚要爆发的。前夜里,还有人提醒朕不要忘了山东六国士子合力反秦的旧事。如果大比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又将是个大问题。”
苏裴问道:“如果真的要爆发,你会怎么做,是否会大开杀戒呢?”朱四反问道:“小妹何时看见过朕对大明的臣民大开杀戒过?想要战胜对手,自己的内心必须强大无比,须知仁者无敌,才是真正的道理。乱挥屠刀,那是胆小鬼的内心反应。何况如果真的有人胆敢谋反,还有王法在。”
苏裴忽然自嘲道:“嗨,昨夜帮你参谋了科举的事儿,我还很开心呢,以为我成了我夫君身边的陈平。可再看今日,才知道自己真的太渺小了,甚至连清儿妹妹都不如。我发现一直以来不但一直看低了你的谋略,甚至我自己对于政治来说,简直看法太天真了。”朱四拉起苏裴的手安慰道:“母后精于政治是因为她需要可以培养朕,所以渐渐的就成了朕的老师。平日里老人家虽然不多话,可是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提醒到朕。而穆清虽然早就进了家门,却始终没忘了她当初宫女的身份,加之本人的天赋使然。谨小慎微,留心观察,都是政治智慧的必要素质。而你呢,虽然是博古通今,有气度、有智慧。然而朕对你平日太过宠爱,而你骨子里受你父亲文人性子的熏染又太多。所以可以建立起大的格局,却未必处理得好小的问题,总之是太过自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