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无声的嗡鸣之中,人群中的山岸真由美顿住了脚步。在她的身后,笹川了平正在率领着彭格列的部分成员与西蒙家族的青叶红叶等人一起抵抗着知道西蒙家族藏有彭格列成员的暴民发起的暴动。
“铃、奈……”
像是潮水中屹然不动的坚石,像是凝固在无垠草原上的雕塑,真由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接着颤抖自指尖延生,宛若崩裂的细缝那样游走在真由美的全身上下。
(铃奈——)
再也感觉不到了,那种冥冥中从未失去过的联系。
(铃奈!)
痛楚撕扯着情感,彻骨的寒意啃咬着灵魂,每一滴骨血都在冻结。
(铃奈!!!)
“呜——……!!”
泪腺擅自崩溃,哭不出声、说不出话来的真由美脑海中一片空。双膝一软,她直接跪倒在地上,疯狂地流出了眼泪。
——最要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并不是同等的。正是因为是北条铃奈最要好的“朋友”,山岸真由美才会把去见铃奈的机会留给那些铃奈肯定也想在第一时间见到的人。
『反正你们把铃奈带回来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和铃奈腻在一起。』
虽然说了这种听上去似乎非常有自信的话。
『再说全部人都去也不现实吧?不只是意大利和日本,其他分部还有同盟家族那边也需要人手来抵御有可能会发生的暴动啊。』
虽然说了这种充满了理智与担当的话。
(可、我——……)
最关键的真心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对那个最关键的人说。
“啊、啊——呜……!!铃奈——……!”
因为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铃奈,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喔。你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承认你做的是这样的决定。
所以,我才无法到你的身边去,无法面对决定牺牲自己的你。
是的,我全部都明白。
是的,我全部都猜到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明明都猜到了你所做的决定,明白你为什么会做这种决定,明白这种决定的必要性与必须性,明白了这种决定所带来的得失……我还是会在失去你的这一刻,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撕扯成了两半呢?
呐,铃奈、铃奈,告诉我啊,告诉我吧,为什么——?
滚烫的泪水反射着阳光往下滴落。透明的无色光在穿过泪水的刹那散射出七彩的光芒。
………………
火焰爆发,光芒四射。七种色彩的死气之炎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近乎白色的梦幻之翼。
“白兰!你想做什么?!”
没有给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间,一度毁灭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男人再一次让翅膀破体而出,撕裂背部肌肉的同时以一种只能用“惊人”来形容的速度将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死气之炎都压缩至巨翼之中。
“安心吧。我不会毁灭世界的。”
死气之炎掀起的气流漩涡之中,被死气之炎的光照得脸色阴晴不定的白兰笑了一笑。
“因为这个世界是铃奈酱用自己的性命为你们创造的新世界。是铃奈酱送给你们的临别礼物。”
超高度浓缩的死气之炎掀起的气流如同飓风。构成了堡垒墙壁的彩色玻璃在这强力到能压碎一般人肺部的风压中发出了细碎地破裂声。一条又一条的裂纹出现在彩色玻璃之上。裂纹交叉,像有生命的植物根须一样四处蔓延,很快就落下了许多闪亮的碎片。然而这些碎片只是刚刚坠落,防御出现漏洞的玻璃就再也承受不了风压带来的压力,直接与碎片一起被刮走。
“唔……!”
和意识无关,被飓风迫退了几步的众人在强光与狂风中连眼睛都快无法睁开。然而,迎着越来越强,已经强到可以揉碎水泥的飓风与刺眼的强光,迪诺还是比任何人都快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向着铃奈,向着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铃奈迈出了一步。
“白兰——!!!”
狱寺愤怒地咆哮几乎要被狂风带走:“你这混蛋难道是想带走她……!!”
“不。”
风眼的中心,强光的笼罩之下,白兰蹲下身来,按照铃奈事先的请求将她的双手交叠在她的胸口,让她作出了祈祷般的姿势。
“铃奈酱已经不在这里了。即使带走她的躯壳也没有意义。”
上千万fv炎压的死气之炎被压缩到了极致便变得稳定下来。飓风骤止,白兰背上的翅膀闪动着人类的肉眼几不可见的七色光芒。似白非白的巨翼如同凝聚了纯净的阳光与雪银的月光,毁灭过世界的恶魔此时圣洁的犹如天使。
“我答应过铃奈酱,要陪着她走到她选择的‘未来’,要陪着她直到最后。”
淡淡的笑容中有一分不甘,两分疼痛,三分释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摆出讨人厌的余裕笑容,白兰道:“但是我并没有对铃奈酱承诺过,我会对她所有的选择都照单全收。”
“你——”
云雀冷着脸,举着浮萍拐的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去与白兰厮杀。
“那个人……铃奈大人是个不会听劝的人。”
就和艾琳娜还有怜南一样。
她,她们,都是那么的固执,那么的任性。
浓黑的夜之炎再度升起,斯佩多降落到了铃奈的身边。
“我们奉陪了她的任性。所以接下来也该我们任性了。”
轻声说着,斯佩多像是没打算让别人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在自言自语。
纯白到极致的死气之炎与浓黑到已经看不出死气之炎的两种火焰严重地刺激着众人的视觉神经。白兰和斯佩多一人单膝跪在铃奈头前,一人单膝跪在铃奈的脚后。
“未来会怎么样与我无关。”
“世界会怎么样与我无关。”
“这颗星球会怎么样与我无关。”
“所谓的秩序平衡与我无关。”
“你们怎么想、怎么看,与我无关。”
斯佩多说着闭上了双眼。而他没有说完的话被白兰接了下去:“只是这样的未来、这样的世界,存在这么一个就足够了。”
有着浅紫色眼眸的青年笑着翕动嘴唇。
“我可不能容忍铃奈酱只能达成这种‘幸福’的结局啊。”
“——”
听懂白兰话语中潜含的深意的这个瞬间,里包恩那双握着枪支时从来不会颤抖的双手细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深深地叹息一声,不知什么时候解除了全部武装的威尔第也站到了白兰和斯佩多的身边。
“没有人强行推她一把的话,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里她都还是会这么笨……”
绿色的死气之炎被再度点燃,印照在威尔第那张不修边幅满是胡茬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低成本的b级恐怖片里僵尸博士一样。
迟缓的脚步声停在铃奈的遗体旁,金发的青年王子一样跪在了爱人的手边。
“对不起,我来迟了。”
拉起已经逝去的爱人的手亲吻,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爱人的手上,迪诺点燃了死气之炎。
“跳马迪诺?!”
狱寺想对迪诺咆哮:“你是疯了吗?!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站到敌人的那边去!”,山本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动摇一样回过头,朝着狱寺苦笑了一下:“抱歉,狱寺。”
接着问道:“狱寺你不来这边吗?”
“你这个棒球笨蛋……!!”
果然,哪怕十年过去,二十年而过去,三十年过去……一百年过去,自己都没法与这个坦率过头,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内心,以至于自己恨不得揍他几顿的棒球笨蛋好好相处。
“……你们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里包恩问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云雀。而那君临并盛的孤高之人非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吝啬到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在云雀的身后,还有往前迈步的斯夸罗与一手抓住青蛙头套以遮住自己面部表情的弗兰。
“时空或许会再一次错乱……因为你们、不,因为我们滥用力量的关系。”
风垂眸而笑,伸出了点燃了死气之炎的手。
不合时宜的笑声在此时传来:“kufufufu……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骸、大人……?”
泪流不止的库洛姆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点声音,差点因为过度的打击而昏死在铃奈身边的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了骸。
“我可爱的库洛姆啊,你难道还没有想到吗?”
“为什么十年前……在泽田纲吉击败了白兰·杰索以后,时空忽然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那个时候,因为本来该被封印的玛雷指环没有被封印,本该被打败的白兰·杰索没有被打败,本该死亡的幻骑士还有其他的杂鱼们也都还活着。泽田纲吉不得不到十年后的未来去寻找援军,然后——”
骸说着,转向了另外一人,顺着他的视线,库洛姆看到了里包恩。
“这个阿尔克巴雷诺才会找到了她。”
『喂,你,要不要做黑手党的boss呢?』
“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北条铃奈,十六岁,普通至极的少女,遇到了黑手党杀手,遇到了鬼畜斯巴达的抖s家庭教师。
雷之守护者,晴之守护者,岚之守护者,雨之守护者,雾之守护者,云之守护者,加百罗涅的跳马,十年后的巴利安,十年后的彭格列守护者们……
以及,泽田纲吉。
“啊、啊……”
像是黑暗中出现了一条光之线,所有的线索都在脑海中被串联了起来。纲吉用力按住自己的头,发出了痛极的惨声。
“对,泽田纲吉,就像你察觉到的那样。”
“没有那次时空混乱的话,”
“你没有去寻找援军的话,”
“阿尔克巴雷诺没有选择她的话——”
即使骸的话没有说完,纲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十年前的时空混乱,难道是……?”
惨白着脸,抬起头来的纲吉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别人肯定自己的猜测还是否定自己的想法。
“是某个未来的我们,或者我们中的谁,又或者就是这个未来的我们,为了改变某个特定未来试图影响过去、篡改历史,导致了空间的塌陷、时间损坏吧。”
白兰轻松地肯定了纲吉的话。
“那也就是说——”
纲吉已经不想再思考,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再思考下去,自己就会忍不住诅咒所谓的“命运”。
“我、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改变某个特定的未来。”
白兰不介意说出纲吉自己已经想到的事实
闻言,纲吉猛然睁大了双眼,难以克制地大声道:“等等……!如果十年前的时空混乱是为了改变过去以此改变未来……!!”
“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未来不就已经是被‘修正过’的产物……?!”
白兰笑了一下,这笑容中有着不像他的苦涩。
“纲吉君,难道你认为‘修正’只有一次?”
“……”
像是脖子被掐住,纲吉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现在的这个未来是多少次重来后的结果。不过纲吉君,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每影响十年前的世界一次,十年前的时空混乱就会成倍的增长。”
“而世界,未来、并不只有我们这一个。”
“时空混乱到了不堪负荷的时候,所有的、不论是世界、未来,还是过去,或是这颗星球,都会消失。一切都会重启。至于重启之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这些我们都无法知晓。”
白兰歪过头,笑得像个孩子。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依旧不打算向‘命运’,向这样的未来低头。”
“反正我已经毁灭过世界无数次,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能得到,我认同的幸福。”
斯佩多默默无语,闭着眼睛的他和迪诺、风一起加大了死气之炎的输出力度。
死气之炎是最纯净最纯粹的能量聚合体,只有这种聚合体才能够跨越时空而不灭,继而扭转过去与未来。
改写过去基本等于毁灭已经成型的未来。山摇地动之中,似乎连大地与天空都悲鸣着拒绝毁灭。
望着在自己面前如同光之洪流般冲着天空升起的死气之炎,这一刻,纲吉忽然停止了战栗,停下了恐慌。
反复被书写的历史,反复被修正的过去,反复被覆写的人生……北条铃奈究竟被卷入彭格列的事务里多少次?又为了彭格列而献出了自己多少次的人生呢?
(……铃奈前辈,)
(你这个人,真是——)
二十五岁的泽田纲吉以为那个爱哭鼻子的废柴纲已经不在了。
(擅自做出决定,)
(擅自执行这些决定,)
(擅自离开我们,)
(擅自将世界丢给我们,)
(擅自,)
『纲君。』
(走进到我心中的这种地方——)
二十五岁的泽田纲吉哭得像个孩子。
向着光之洪流伸出手,泽田纲吉也做出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