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点儿,璟瑟想着晴儿她们应该已经到了,便缓缓站起身来,正好用余光看到那达牵着马向这边走来。
未能追上他们,让谢君则有机会同公主独处,那达心里闷闷的。
前有国师大人,后有科尔沁部的巴塔,现在又来了个南苑的五王爷,他愈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巴塔尚且还能对付,可这位五王爷呢?自己又怎么是他的对手?情分?真要比情分他又如何比得过国师大人?
自己几斤几两那达心里还是有数的,先不论五王爷的身份有多尊贵,以谢君则的身手只怕大清就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那达愁眉苦脸的,牵着马走得极慢,可在离璟瑟还有几步之遥时,他嘴角立刻扯出一抹笑容,温声道:“公主,湄若她们正在那边找你呢。”
璟瑟翻身上马,见那达愣在原地,她面上添了几分疑色:“你不跟我一道过去吗?”
那达看了她身后那人一眼,笑着摇头:“公主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璟瑟并未多想,骑着马便离开了。
“小王爷有话要同本王说?”谢君则看上去心情极好,那达又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公主给他好脸了?可那日小燕子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公主对这位五王爷爱搭不理的,只是偶尔敷衍两句。
她说,一直是五王爷在缠着公主没话找话说。
见那达一直不说话,谢君则也没了耐心,牵着马儿就从他身旁走过,悠悠道:“若无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
“王爷请留步!”那达转过身看着谢君则的背影,话里添了几分认真:“这本是你与那人之间的恩怨,本王不该多嘴,可此事亦与她无关。王爷既不喜欢和敬公主,为何还要去招惹她?”
谢君则站定,头也不回的问:“谁说本王不喜欢?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少年语调微扬,显得不太正经,尾梢微翘的桃花眼中端的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在来大清之前谢君则便早已听过璟瑟大名,在得知她和那人关系后他就派人多方打听这位传闻中的固伦和敬公主。
老实说,在还未见到她之前,他对她根本就没有太多期待。若非知道她和那人之间的关系,他根本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之所以来大清他就是想看看,把他好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的大清公主究竟长了幅怎样的容貌。
这不见则已,一见误终身啊。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倒也不枉费他白来一趟大清。
那达自是不信他这番说辞的。
谢君则缓步往回走,唇角不咸不淡地扯着:“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更何况是和敬公主这般模样端庄、才华横溢的女子?本王深知小王爷倾慕公主已久,可感情之事不分先来后到。”
他翻身上马,疾行而去,只留下一句:“从今往后咱们各凭本事,谁能俘获公主芳心,那公主就是谁的!”
风雪漫卷,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缝里钻。
晴儿身子本就弱,璟瑟让冬霁去公主府取了斗篷来,“手怎的还是这样凉?罢了,今日还是先回去吧。”
小燕子手上把玩着玉佩,轻笑道:“没想到那位王爷真的将玉佩给皇姐了,算他是个君子。”
璟瑟脸上表情淡淡的,她刚刚本不想收下,奈何谢君则说什么也不肯。
若是让那个醋坛子知道她收了谢君则的玉佩不晓得又要说些什么酸话,瞧着小燕子这么喜欢,璟瑟想着送给她得了。
“那可不成!”小燕子将玉佩拿在手上掂了掂,随后还给了璟瑟,“您若是实在不喜欢,觉得这玉佩碍眼的话就拿去当铺当掉吧,可以换不少银子呢。”
“我常常去您宫里蹭吃蹭喝的,皇阿玛给您的那些稀奇玩意儿您也都给了我,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女土匪了。”
紫薇在一旁轻笑道:“那是皇姐喜欢你,除了你宫里还有哪位公主有这待遇?她们连福景殿的大门都进不去呢。”
“是啊,听夏栀说璟瑟还将那明月珠也给了你。”晴儿故作不满,低声道:“都快赶上我了。”
“哟,我们永康郡主这是吃醋了?”湄若笑着打趣,转头便瞧见冬霁手上拿着一封信,疑惑道:“冬霁,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师父托人给皇姐的信?”小燕子眸光一亮,轻笑道:“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师父不在都没人教我武功了。”
看着小燕子的神色,湄若轻扯朱唇,当日这门婚事定下来时她并不知他心有所属。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他回京后,再好好商议一下此事吧。
璟瑟笑着将信从冬霁手上接了过来,在小燕子和晴儿期待的目光下,她缓缓将信封打开,而后轻声道:“不是他写的信。”
小燕子也只失落了一阵,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还转头安慰起晴儿来,“我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若想我哥了我可以将他留下来的那块玉佩给你,就放在我梳妆台呢。你若是要的话,我待会儿就回府……”
“我不要。”晴儿转过身去,要给也应该是他亲手将东西给她才对,让小燕子来给算什么回事儿?
“睹物思人……”小燕子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皇姐,那位五王爷将他贴身之物交给你就是想让您时刻想起他,对不对?”
湄若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小燕子,“你猜你哥为何要让你帮忙将他的玉佩送给晴儿?”
不等小燕子回答,湄若笑着看向璟瑟,“玉佩还可当做定情信物。”
璟瑟没有接话,只低头瞧了一眼手上的玉佩,而后收了起来,“行了,回去吧。”
“啊?这么快就回宫了吗?”湄若显然是没有玩尽兴,可想着晴儿怕冷,又只能对璟瑟道:“咱们可不可以用过午膳后再回宫啊?先去公主府吧,我瞧着秋棠也有些日子未进宫给晴儿把平安脉了。”
“那可不成!”小燕子转眸看向晴儿,弯眼一笑:“我额娘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去王府用午膳吧?”
晴儿转眸看向璟瑟。
小燕子急忙道:“皇姐,我还差您一碗长寿面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行吧。”璟瑟又转头对冬霁道:“去公主府告知秋棠一声儿,让她午后来王府给晴儿把平安脉。”
小燕子带着紫薇和晴儿回了王府,湄若瞧着天色还早非要拉着璟瑟在街上逛一圈。
“璟瑟,我哥呢?他刚刚找你去了,你没有看到他吗?”湄若随口一问,下一秒又被那家铺子给吸引到了目光,“灌汤包!你上次从宫外给我带回来的灌汤包是这家买的吗?”
湄若不提还好,这一说璟瑟就有些疑惑了,那达和谢君则又不熟,两人能聊些什么呢?
见璟瑟迟迟不回答自己,湄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璟瑟一愣,转而笑道:“没,没想什么,想吃灌汤包了吗?那便去买一个吧,待会儿回来时再买几个给他们也尝尝。”
“好,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说罢,湄若便欢喜地跑了过去。
璟瑟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都说小燕子不适合在皇宫生活,那湄若呢?她自幼在蒙古长大,喜爱自由,若非为了母族荣耀又岂会甘愿被困在宫里。
“姐姐?姐姐。”
璟瑟垂下眸子,看见一双白白净净地小手正握着自己的衣摆,直至看清璟瑟容貌,小姑娘才弯起唇角,“公主姐姐,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
见璟瑟没有反应,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她,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公主姐姐不记得杳杳了吗?”
璟瑟笑着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她的脸,“杳杳这么可爱,我怎会忘了呢?”
听到璟瑟这样说,小姑娘抿着嘴开心地笑了,脸颊上梨涡浅浅。她抬眸,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璟瑟头上戴着的那一支簪子。
见小姑娘一直盯着她看,璟瑟笑着摸了摸头上的碧玉七宝玲珑簪,若非这簪子是傅祈年所赠,她定是要取下来送给杳杳的。
杳杳晃了晃身侧妇人的手,软软唤道:“娘亲?”
璟瑟站起身来,妇人也在这时回过神来,眸中笑意宛如一汪春水,柔声道:“公主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璟瑟轻轻扬了扬唇,杳杳也开心的说:“杳杳是福星,杳杳说公主姐姐没事儿那公主姐姐就不会有事儿的。”
“是啊,谢杳杳吉言。”璟瑟轻扬唇角,转身将湄若手上买好的灌汤包接了过来,对杳杳轻声道:“尝尝?这个灌汤包可好吃了。”
“多谢公主姐姐。”道过谢后,杳杳才从手上将灌汤包接了过来。她并没有急着吃,而是轻笑道:“公主姐姐,杳杳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闻言,璟瑟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了笑意:“我也很喜欢杳杳呢。”
小姑娘眼中笑意更甚,简直要把璟瑟的心都要笑化了。
“公主姐姐,你今日出宫是有要事在身吧,杳杳就不耽误公主姐姐时间了。”说着,小姑娘咬了一口灌汤包,甜甜地笑道:“真的很好吃!谢谢公主姐姐,下次见面我也要给公主姐姐送个礼物。”
下次见面?京城这样大,若不约定个具体的时间地点,光凭运气偶遇又谈何容易。
尽管如此,璟瑟还是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低声道:“好,那姐姐从现在就开始期待,期待下次和杳杳见面。”
湄若一脸茫然。
她就去买个灌汤包的功夫,是何时冒出来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待璟瑟和湄若离开后,妇人还怔怔地望着璟瑟离开的那个方向,喃喃道:“序秋啊,现下你可安心了吧?虽然我与这位嫡公主只有过两面之缘,却也知道她是一个贤良淑德之人,可见咱们阿屹是个有福的。”
杳杳轻轻扬唇,“公主姐姐头上带着的簪子是母后从前最喜欢的那支簪子,杳杳认得。”
小姑娘吃得一嘴油,妇人蹲下身替她擦了擦,柔声道:“我们杳杳记性真好。”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皇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晴儿已经睡下了?”湄若起身,亲自给璟瑟倒了一杯热茶,继而道:“许是今儿累着了,她这身子真要让秋棠好好调理才行。”
说起晴儿的身子,璟瑟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么晚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父王生辰了。\"湄若坐到璟瑟对面,缓缓道:\"那日蒙古各部都会前往巴林部为我父王贺寿。一纸婚约将我困在了宫里,我不能回去还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他生辰那日我哥也不在场,那就说不过去了。”
璟瑟点点头,又听见湄若道:“璟瑟,明日你替我劝劝我哥吧?如今也就你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了。”
“其实他留在京城并非是为了我这个亲妹妹,他是放心不下你。自从南苑的五王爷入京后,他就天天愁眉苦脸的,我时常听见他唉声叹气,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璟瑟皱了皱眉,在她印象中那达似乎跟湄若说的不大一样,湄若也看出了璟瑟的疑惑,轻叹了口气,\"他在你面前跟在我面前向来不是一个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妹妹呢。\"
璟瑟柔声道:\"你哥对你很好。\"
\"我知道的,他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湄若轻笑道:\"也就只有你能治住他。\"
从秋水阁出来,春杏急忙迎了上去,小心叮嘱道:\"公主,注意台阶。\"
夏栀将斗篷披在璟瑟身上,\"公主,冬霁姐姐让您早些回宫歇息,她有些事儿要处理,今晚就不歇在福景殿了。\"
\"她出宫了?\"璟瑟轻轻蹙了蹙秀眉,想起了白日她交给自己的那封信。偌大的纸张就写了三个字,虽然没有落款,但璟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字。
积雪被宫人扫至两边,宫道结出一层薄冰来,夏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璟瑟,柔声道:\"应该是的,她简单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回到福景殿,夏栀赶忙让人备水准备伺候公主洗漱。晴儿睡眠浅,璟瑟怕将她给惊醒了,自觉去了偏殿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