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象也能得知今夜的京城,该是何等盛况。
队伍一出宫门,璀璨的烟火便一轮接着一轮,盛放不休。前有礼部官员骑马开路,后有御林军保驾护航,陪送福晋、夫人、命妇乘车随行。
嫁妆从宫门一路绵延至公主府,除去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数百名侍女侍从跟随,宫女头簪红绒花,太监腰扎红绸子,各个都喜庆得很。
皇上特许解了宵禁,百姓们涌上街头,一睹盛况。
街道两旁皆有守卫维持秩序。
直至到了公主府,璟瑟都还是懵懵的,回想起来,整个过程就如同做梦一般。
老佛爷红着眼欲言又止,从到了福景殿后,除去为璟瑟梳头时说了几句吉祥话以外,再没开口说过话。
若不是命妇在一旁提醒,皇上还差点儿误了吉时,他这一天嘴角都没下来过,却在为璟瑟盖上盖头时,红了眼眶落了泪。
出了福景殿,永琮还牵着璟瑟的手迟迟不肯松开,险些在众人面前失态。
正准备上花轿,小燕子又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往她怀里塞了本书,说是从哪里寻来的秘籍,让璟瑟在路上打发时间看。
轿子里面那么暗,她又盖着盖头,如何看得清?这个时候她都快紧张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研究什么武功秘籍啊。
亏得小燕子想得出来。
回过神来,正听见喜娘喊:“喜气洋洋罩新人,盖头一挑福满门。”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诸事皆顺。”
傅祈年眼底满是欢喜,好似根本没听见喜娘说的话,喜娘又笑着说了一遍,见他还是站着没动,便将喜秤端上前来。
温声提醒道:“额驸大人,良宵好时辰,该掀盖头了。”
傅祈年见大家都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小燕子见他拿喜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没忍住开口打趣道:“姐夫,你行不行啊?皇姐还等着呢。”
听到小燕子这话,璟瑟只能低着头掩饰自己慌张的心情,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傅祈年拿着喜秤慢步上前,当他挑起盖头时,璟瑟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去。
迎着那双氤氲缱绻的眸子,嬉笑中,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明明小燕子在一侧叽叽喳喳打趣个没完,璟瑟却觉得这殿中格外安静,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带着脸上那抹红晕,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心像小鹿一样乱撞。
谢君则深深地看了璟瑟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那达暗暗叹了口气,本想再多停留一会儿,可是看到他们喝交杯酒时,终于还是没绷住。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发疯了。
踏出房门,僵笑了一天的嘴角才终于松了下来。
这一天有无数人都盯着他不放,他装了一天,也不知效果如何?应该还不错吧。
此刻那达哭丧个脸,站在院子里,不知何去何从。
谢君则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站到他身后,“不笑了?”
那达没有应声。
谢君则吐槽道:“装也装得不像,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刚开始是像的。
特别是他在宫宴上说得那番话,把巴林王和巴林王妃都给骗了过去。
可是后来就不对劲了,别人跟他搭话,他假笑,别人问他事儿,他假笑,路过的宫人给他请安,他假笑。
那达问:“不像吗?”
谢君则点头,上前走到他身侧,“皮笑肉不笑,特吓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痴傻了一般。”
“皮笑肉不笑,那至少也是笑了,”那达转头看向谢君则,“不像某人,笑都笑不出来。”
谢君则正欲开口反驳,又听见那达道:“也是,喜欢的人成了自己的弟媳,笑得出来才怪呢。”
谢君则:……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搁这儿斗嘴呢?”小燕子本想闹洞房的,结果傅祈年一个眼神,沈从知便将她连哄带骗的拉了出来。
想想也是,皇姐昨夜便没睡好,今儿又累了一天,她还是不瞎折腾了。
更重要的是,五日后便轮到她和沈从知了,若是今夜闹得狠了,那她结婚那日,皇姐定不会放过她。
寝殿里,璟瑟和傅祈年端坐在床上。
见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同自己对视,傅祈年握紧了璟瑟的手,轻笑道:“怎的这般羞涩?”
难道是今日的妆容不好看?他都说了不用上妆,但玄穆和靳言非要请聚宝斋的人,来了后二话不说便开始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可他照过镜子,没问题啊。
难道是眉毛描太浓了,看上去很凶?还是……
傅祈年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他捧着璟瑟的脸,一本正经道:“是不是我穿红色不好看?”
璟瑟一脸疑惑。
又听傅祈年继续道:“你夸过谢君则,说他穿红色好看。”
当时谢君则故意坐到他身侧,又故意弹了弹衣袍,然后又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来。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真装,明明他心里得意死了,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璟瑟笑着反问:“那你呢?当时什么反应?”
“他装我也装啊,”傅祈年扬了扬下巴,得意道:“他想气我,我偏不如他的意。”
其实还是让谢君则如意了。
知道她了夸别的男人,他心里怎么可能不吃味?那段时间他忙着对付缅甸,无暇顾及其他,一有空闲时间便会望着京城那个方向出神。
后来得知她正在来边境的路上,他既高兴又担心,愣是连着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可是最后来的不仅有她,还有那个他不想看到的人。每每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他心里都不痛快极了。
“你从没夸过我。”
“我没夸过你吗?有吧。”璟瑟看着他道:“在草原那个林子里,你是不是穿了一回月白色的衣裳?我是不是夸你了?”
傅祈年当然记得了。
他握着璟瑟的手道:“我来大清后便一直穿玄色,那是我第一次穿月白色,因为你喜欢,我才穿的。”
“那你还说我没夸过你。”
“可是你确实没夸我穿红色好看啊。”
“你从前也没穿过红色啊,傅祈年,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璟瑟点了点他的鼻子,斟字斟句地说:“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小媳妇。”
傅祈年理亏。
因为他在这之前,确实没穿过红色。可他不知道的是,璟瑟对谢君则说出这话时,也未看过谢君则穿红色。
只因谢君则在南苑时,大多衣物都是以红色为主,所以他便下意识认为璟瑟是看谢君则穿过红色后才夸他的。
他小声问:“那你怎么不看我?”
就算他穿红色不好看,那也不至于丑到不忍直视的地步吧?
璟瑟指了指头上的凤冠。
沉甸甸地压得她都抬不起头来,她感觉要是再和傅祈年说会儿话,脖子和脑袋得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