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量很好，不要担心。”纳蓝小朱不耐烦地回答哇哇大叫的姜重黎。
“真的？”
可千万要是真的啊，不然，这要是掉进水里，简直就是掉入了四周镶满了锯齿的涡轮洗衣机，分分钟变成肉酱的节奏。
纳蓝小朱懒得理他，直接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好吧好吧，眼不见为净，姜重黎闭着眼睛，紧紧贴着小猪的身体，眼前尽是黑暗，耳中全是澎湃的巨大水声，身体感觉着令人眩晕的摇晃，这使得他的嗅觉变得极其敏感。
小猪的怀抱很温暖，而且，很好闻。
他的身上，透着令人心安的芬芳，如兰似麝，清雅动人……这要是再经玄辛妙手细心烹制一番，无论是清淡鲜美的萝卜汤肉丸子，还是裹了蛋液煎到两面金黄的软煎猪里脊……
姜重黎咽了咽口水，更加用力地搂紧纳蓝小朱的腰身，将脑袋拱到人家怀里，一口一口，用力吸气。
简直变|态兮兮。
纳蓝小朱脸黑得已经与溶洞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要不是这时候踢掉姜重黎，说不定会出人命，他早一脚把这流氓踹进水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慢慢平缓下来，皮艇漂了一阵，竟在水中静止不动了。
姜重黎好奇地探头出来张望，地下河在此处，竟然汇聚成了一面明镜般的巨大地下湖，小船身处其中，仿佛停驻在了镜面之上一样。
大功率手电雪亮的光芒向外扫射，远处，黑暗隐隐约约分出了深浅不同的层次，连绵不绝。
司机向那个方向打出了一颗照明弹。
强烈的冷光之下，巨大的千年城廓，显出了其巍峨壮阔，却又秀美绝伦的神秘身影。
精巧的斗拱，蜿蜒的廊桥，高挑的楼阁，华丽的雕饰……仿佛一座敦煌壁画中描述的诸神之城一般。
这座城保存得是如此的完好，就好像现在依然有人生活在其中一样，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此地，鬼气森森。
这就是墨珣古城。
照明弹燃烧殆尽，熄灭下去，古城重新戴上了黑暗的面纱，隐去了身影。
“小蝙蝠——”姜重黎用手拢着嘴，用蚊子一样大的音量，呐喊了一声。
“你这样叫，他能听的到才有鬼。”纳蓝小朱鄙视道。
“小猪懂啥，人家蝙蝠的听力可敏锐了。”姜重黎勉强给自己胆小如鼠的行为找理由。
纳蓝小朱耸肩，“算了，反正他看到照明弹的光后，也会知道有人来了，应该会过来查看一下吧。”
姜重黎有些惊悚，“那……那是不是其他的什么，也会过来查看查看啊？”
纳蓝小朱怒道：“你能不能不要讲鬼故事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吓唬自己，到底图的什么？”
“哎……我就是，有点害怕……”姜重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在代入鬼话夜谈的气氛。
也许是因为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根本就是个鬼城吧。
司机将皮艇划向岸边，靠的近了，才发现所谓湖畔，其实是淹没于水中的巨石台阶以及屋宇建筑，这座古城，竟然下半部分是沉在水中的，他们刚刚看到的部分，不过是露出于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角而已。
“好大……”
不但规模巨大，而且瑰丽辉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居住于此。
三人下了船，先在岸边等了等，赤血伯爵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没有看到照明弹的光芒，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无法赶来。
于是，他们决定进去找找。
沿着湖畔的宽大阶梯一直往上走，似乎就能通往古城最高的地方，两旁的建筑十分华丽，窗棱与立柱上，全都雕琢着栩栩如生的花纹图样，看上去与中原地区的风格十分不同。
但屋子里面的形制，那些低矮的桌子，宽大的床榻，却又十分符合先秦时期古华夏人的喜好。
走着，走着，姜重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小猪啊，他们好像没有厨房。”
不但没有厨房，甚至没有任何生明火的设施，似乎这里的居民不用烧饭，连热茶都不需要喝上一口。
纳蓝小朱点头，“没有柴火，没有煤炭，没有任何古时的取暖措施，也没有蜡烛之类用于照明的东西，他们当时，使用什么作为能源呢，难道在夜晚，也从不需要灯火？”
还有，古城真的是因为地质变迁才沉入地底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怎么可能沉降得如此完整，几乎没有什么倒塌损毁的地方，难道在沉入之后，还有人修缮过么。
但即便被修缮过，那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经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东西看上去还这么新，连窗户上的纱帘，也依旧洁白柔软，不见老化发黄。
难不成，这座城，其实一直被小心地维护着？
被谁？
姜重黎突然背脊发凉，他猛地回过头去，望向身后沉沉的黑暗。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他的可视距离十分短，电筒光圈之外，他连一米远的东西都看不清，但电筒的光圈又十分有限，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躲藏在手电的照明范围之外，藏身黑暗之中，一直在默默地盯着他们瞧。
姜重黎全身都有些发麻，赶紧跑了两步，靠近纳蓝小朱，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纳蓝小朱没好气地甩开。
姜重黎不死心，又去握，结果又被甩开。
姜重黎怒了，拉住小猪，用手电从下方照自己的脸，伸出舌头，翻出白眼，对小猪说：“啊~本王死得好惨啊~本王好恨啊~”
纳蓝小朱一脚踹了过去，用力十分生猛，姜重黎直接飞进了黑暗中，发出“吱儿”的尖叫。
黑暗中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姜重黎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手电筒也掉在了地上，好像摔得有些故障，亮度降低了不少。
他躺着哼唧了几声，可纳蓝公子狼心似铁，根本不知道过来心疼一下，陛下只好委委屈屈地自己爬起来，打算重振旗鼓，再去招惹。
“手电……手电……”
姜重黎爬向自己的手电筒，却与另一只手，不经意地碰在了一起。
那只手似乎也想捡起手电，只是又有些不敢，正犹豫着，就被爬过来的姜重黎撞了个正着。
姜重黎：“！”
那只手：“！”
双方一瞬间僵住了，保持着碰触的姿势，一动不动。
少顷，姜重黎试着摸了摸那只手，那只手也摸了摸姜重黎，彼此都有些好奇。
那只手没有温度，冰冷，光滑，一节一节……没有皮肉，十分明显的骨节。
姜重黎嘴里有些发干。
他悄悄踢了踢手电，手电筒在地上转了个半圆，光柱直直照在了那个东西的脸上。
一声恐怖的嘶号瞬间响彻静谧的古城，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个东西迅速躲避了开来，闪出照明范围之外，但那一刹那，也足够姜重黎看了个分明。
那是一张雪白的脸。
白骨森森的雪白。
除了雪白，一无所有。
没有眉眼，没有鼻子，平板一片，也没有口。
姜重黎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发出那声恐怖的尖嚎的。
随着这声尖嚎，黑暗被惊动了，影影绰绰之间，敌意像潮水一样汹涌地扑了过来。
姜重黎脑后一凉，青铜的大剑狠狠斩了过来，削在了他的后颈上，将他整个人瞬间斩落地面，颈部发出恐怖的咔嚓声响。
姜重黎整个人都懵了，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大骷髅给他穿骨头风铃的那幕情景。
那时候，大骷髅盘膝坐在地上，将骷髅头抱在它自己怀里，认认真真，一节一节，用心地拿它自己的骨头，穿风铃。
本王……好像脖子断了，今后，是不是也能像大骷髅一样，把自己的脑袋抱在怀里呢。
到时候，无论是把大好头颅当球踢，还是用来打保龄球，都会变得十分方便。
而玄辛想和他亲亲的时候，也完全可以抢了他的脑袋就跑，将他的身体扔在一边，不用管他乐不乐意。
远处传来阵阵枪声，还有司机的怒吼，以及纳蓝小朱焦急叫着他名字的声音。
姜重黎清醒了一些，晃了晃脑袋，又用爪子摸了摸后颈，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在危机来临的一瞬间，他已经自动变成了僵尸大王，皮糙肉厚的防御力被发挥到了极致，青铜大剑当头斩下，竟然也没砍了他的头去。
而且，变成僵尸大王后，失去了全部人气，黑暗中的鬼怪，似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也许当他已经死了吧。
僵尸大王一跃而起，往纳蓝小朱他们跑了过去。
小猪与他不一样，小猪只是个普通人类，万一被伤到……
即使是僵尸大王那颗冷寂无情的心，也感到了一丝焦虑。
但那边的情况虽然凶险，纳蓝公子本人却并无大碍。
以僵尸的夜视能力，现场情况看得十分清晰，几十个白脸鬼怪，手持巨大的青铜剑，躲在手电光芒不及的黑暗之中，围着两人斩杀。扫射出来的子弹全都被大剑挡开了，根本伤不了鬼怪分毫。
司机的半边脸都被削了下去，但依然面无表情地沉着应战，将纳蓝小朱保护得十分周全。
司机的脸皮下方，暴露着十分眼熟的晶体管线。
姜重黎瞳孔一缩。
那是……与熊军十分相似的内部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