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陛下!”杨廷和等人,只能硬着头皮送别皇帝。
同时也在心中感到了一种恐惧。
无声无息,不声不响,朱厚照就连返回之后的方向,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江南籍的臣工,他们唯一额退路就是,跟江南切割,否则……
他们就要被强行变成北方人了!
“陛下此举……难道不怕江南造反吗?”毛澄忧心忡忡的开口。
毛纪闻言,苦笑起来:“反?谁?没听到陛下招降了谁吗?纵横南洋的草帽海贼团,这个海贼团队,我都有所耳闻,你看看梁叔厚,他的表情……”
“我有所预料。”梁储闻言转过头来,“但我没想到,草帽海贼团陛下居然用招安作为借口。这可是从安南运来了三千万石粮食的海贼……不对,陛下上次说……”
“还有两千万石在山边,不好运。所以……这两千万,就是军粮了。”
蒋冕摸了摸袖袋,拿了一封信给他们几个看:“这是我的家人从韶关送来的书信,韶关那边,有从赣州、汀州两地招募的客家人,已经训练一年了。总数在八千人,湾区分军区还有两万二,只要一声令下,这批兵丁就能快速平了广东、福建、江西三地的群山,然后前后夹击。”
“陛下用兵如神,只要粮草不缺,江南不过瓮中之鳖罢了。”杨廷和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说话。
“陛下这是在宣战,江南要么听话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了。”
梁储将书信递给了毛澄:“这是在诈敌,陛下越是正大光明说要梳理江南,江南士绅就越沉不住气,生死之间,锦衣都督府和东厂……不,江彬人不就在东南?”
一说到江彬,杨廷和突然眯起了眼睛,嘴里嗫嚅了一下:“他会怎么死?”
“鹰犬必然死于得意忘形。江彬必须死,否则江南士绅会坐不住的。”蒋冕顺着话说,“当然,也可能是江彬抓住了刺杀他的人。”
“那……谁有资格做这个棋手?”杨廷和再说。
内阁沉默了。
谁又能压得住其他人?
生死时刻,江南内部,已然呈现分裂。
谁有资格站着对朱厚照说,我是棋手?
“兵不厌诈,也有可能,陛下突然改主意了,到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吧,与你我无关了。”
毛纪说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苦笑不说话。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愿,都不可否认,朱厚照赢了。
他说他要掀桌,谁与争锋?
宗亲?大臣?地方官?
死的是士绅,地方官已经陆陆续续被录科进士架空,朱厚照的录科,在兵马的配合之下,扩张速度越来越快。
驿站所过之处,便是疆土。
士绅,面对群众,没有胜算啊!
……
一晃四五天过去,书信送往南方,朱厚照只是加强了宫中的防御,然后去取了乾清宫匾额后的圣旨,重新写了一封放上去。
然后就没有做什么事情了。
但旧的密旨,被朱厚照又召集了午朝,宗亲、五辅、八部、九卿到齐,然后给他们看了密旨。
密旨上写:立郕王朱厚烃为帝。
他是衡王第二子,过继给朱见济做孙子。
今年郕王才十二岁,想要亲政,至少得二到四年。
也就是说,朱厚熜居然不是朱厚照的第一个属意的人,郕王才是。
看完之后,朱厚照就让他们离开了。
也没说现在乾清宫匾额后边写了谁的名字。
“难怪陛下要追封景皇帝为世宗,原来根结在这里。”蒋冕在路上突然一拍手,群臣宗亲也都惊愕。
“原来如此,本来追赠世宗一位,我也觉得有点高了。但如果是为了给郕王做准备的,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杨廷和感慨:“有此等旨意在前,又有世宗遗泽,还有宗亲支持,内外诸藩,群臣勋贵,也没办法反对。”
按照宗法,过继出去的朱厚烃已经是郕王一系的人了,他就不在英庙、宪庙、孝庙这一脉络上的。
但偏生他是衡王的儿子。
又跟宪庙一脉宗亲有情。
那么世庙是独一档的,早前已经绝嗣了。
那么立过继来的朱厚烃为帝,就能解决宪庙宗王内部竞争的问题。
他是一个独立在宪庙宗王之外的皇帝,是幸运儿,但同时也是皇位有力竞争的兴王、衡王之间平衡的桥梁。
士绅如果支持兴王,那么衡王一定会劝宪庙宗王支持郕王,说到底还是亲儿子,总不能抢他的皇位吧?
他又不是英庙,还是要脸的。
于是衡王被礼法限制,兴王没有名分,镇国府军队为了自己在北方的利益,也一定会选择支持郕王,因为这个王才十二岁,完全是可以把持的时候。
当然士绅一定不会支持郕王,因为他身份太特殊,皇帝给名分,名义是景泰帝的后世,但实际上是宪宗孙子。
所以,郕王成了所有宗亲中最特殊的存在。
他上位,宗王内部的竞争就被堵得难受,甚至直接瓦解了,那么士绅还怎么通过扶持小宗上位来借力打力?
完全没有着力点啊!
而且世系是转移到了景泰帝这一脉不假,可是郕王也是一根独苗苗,要是他断了,世系就必须转回来。
那么最后会回到衡王这一脉上。
因为郕王是衡王过继去的,衡王的孙子完全可以过继给郕王继续延嗣。
皇帝理论上是选择了衡王这一脉。
虽然绕,但不得不说这么手法高明。
至少能保证整体皇位传承秩序完整,宗亲内耗问题,被朱厚照直接摁住了。
当然,也亏的皇帝那个时候无嗣,皇后虽然有孕但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男的,朱厚照人都没了,护不住这个孩子的。
所以,选择郕王,简直就是一招妙棋,宗王们现在的利益,也会受到衡王代替郕王进行妥协的约定,进而继续保证朱厚照的定计往下推行。
以北御南。
稳稳当当。
就算士绅想要挣扎,宗王第一个就不答应。
郕王上位,他们或许就不用外封了,那么江南的利益要他们吐出来?
想什么呢!留在京中虽然被盯着,但大家日子快活啊!
而且宗亲的俸禄,已经从朝廷被移到宗人府这边了,皇帝只需要监管宗王发俸禄给宗亲的框架就行,甚至等皇帝恩威隆重了,再继续执行朱厚照的外封策略就行。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交给时间来处理。
可谓算无遗策啊!
“陛下就算可能受袭,也不会让下边阻止相关计划。滴水不漏。”梁储感慨着,“江南大局已定。这才多久?三年?”
“正德十五年开始,历时四年。”杨一清插话,众人心头一紧。
江南在这四年,居然败落成这样了?
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是生产形式变了,人心也变了。大家都知道开公司赚钱,种地不赚钱,只能混个囫囵不饿死而已。”
杨廷和平静回答。
这句话,没人反驳。
种地,在北方,已经被搞的不挣钱了。
至少没有开公司挣得多。
工农业剪刀差,渐渐开始显威。
朱厚熜一言不发的看着朝前走的大臣,心中更多的是恐惧。
皇兄算天算地,却能做的这般堂堂正正,不着痕迹,令人醒来之后只剩下绝望。
自己真的得跟皇兄配合了,否则未来,注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