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人人来,说鬼鬼到。
萧如月顿了一下,与银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有些人真的不能随便提。
不过呢,既然是送上门来的肥肉,没理由不吃。
萧如月吃了口香脆的豆子,搁下银箸,说道:“宣。”
叶海棠带着亚娜进来时,正好与撤走残羹剩饭的彩茵擦身而过。彩茵吓得贴着门站着,动都不敢动了。
叶海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算计,但很快消失。若无其事冲她笑了一笑,彩茵这才放松了些,屈膝福了一福,端着东西赶忙走开了。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叶海棠跨进门来,先向萧如月见了大礼。
“叶贵妃不必多礼,起来坐吧。”萧如月淡淡说道,语气倒是颇为客气,听不出一丝半点的怒意。
当然,表面上客气,不代表她心里也客气。这个女人敢自己送上门来,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叶海棠扶着亚娜的手起来,抬眸便瞧见见萧如月的装扮。
她乌黑油亮的头发随意编了个麻花辫,再挽成髻,只用一支玉簪固定着。身上套着的是上午去见太皇太后时的那身,但是没穿上大袖衫,脸上也是刚洗过,胭脂水粉半点没有,素颜朝天,显得十分随意。
白皙水润的肌肤却是一览无余,脸颊上白里透着红,光滑娇嫩,叫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眉如青黛,眸若春水,鼻梁挺俏,小巧的唇如樱桃般饱满,不点而朱。
这才是真真实实的青春靓丽,倾国倾城之娇颜。
岁月是女子最大的天敌,哪怕是用了药,也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皇后娘娘这天然无雕饰的娇美皮囊,简直是最大的罪恶!
叶海棠心里头一紧,暗暗咬牙。但她隐藏的很好,她坐下来,手里头紧紧攥着拳头,藏在袖中。脸上挤出一抹诧异,愧疚地道:“臣妾方才见那宫女撤走的膳食还有大半,是不是臣妾打扰娘娘用膳了?”
“没有,只是想到要见你,便没了胃口,才叫下人把膳食端走了。本宫一会儿闹起来会怕糟蹋了东西。”萧如月的语气依旧温和,这些话不带脏字,却是字字带刺。
叶海棠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看样子,维持了许久的表面和平司徒敏她是不想要了。
“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盯着萧如月看,目带凶光。
萧如月扯嘴角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叶贵妃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但不等叶海棠说话,她又说道:“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自打本宫入宫以来,你屡次针对于我,几次三番或借着姚梓妍的手、或亲自下手,欲置我于死地,皆是铩羽而归。还反而把自己折腾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你……”叶海棠没想到萧如月会这么直接,一时间竟是被噎住了,脸色绿了转红,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司徒敏,你说话客气点儿!”
“本宫只对该客气的人说客气话。对你,自然不必。”萧如月对她的恼羞成怒不以为然,扶着银临的手站起身。
这么一个房间里,却已经有两名高手在她身边,身边的银临,以及一直在房梁上的青青。她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青青也不是一直在房梁上的。只要君上一出现,她就会很识趣的下来,然后悄悄地离开。生怕会看见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毕竟,君上与皇后娘娘的恩爱是出了名的。
叶海棠被她这么当面数落,怒由心起,当即就冷笑道:“皇后娘娘不过是仗着君上的宠爱怀了子嗣,这个孩子能否平安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吧?”
“看样子叶贵妃你还是没死心呢。”萧如月回敬她一记冷笑,“先前你几次三番对本宫下手,都没能成功,这一次也会如此。可你能活到今日,知不知道应该感谢谁?你之前那副惨状,本宫若想置你于死地,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本宫说话么?”
叶海棠原本沉着脸,听到萧如月这番话便笑了,“皇后娘娘你别忘了,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情、不管我对付你多少次,你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事是我做的。本宫是西夏的贵妃,更是鞑靼的公主,你若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你说本宫三番四次害你?本宫是如何害你的?谁人看见了?证据呢?你一没有认证、二没有物证,你凭何一口咬定是本宫加害于你?你就不怕本宫反告你一个诬告之罪么?”
叶海棠咄咄逼人,越说气焰越发嚣张。
萧如月一时无话,因她的这番话而短暂沉默。
小宫女奉茶上来,见气氛沉郁,放下茶水便赶忙退下了。
叶海棠却是越发张狂了,“皇后娘娘也哑口无言了吧。正如你所说,本宫几次险些置你于死地,还害死了你的孩子,你若是有证据,绝不容留着本宫到这会儿还在你跟前活蹦乱跳。”
萧如月冷眼扫过去,“叶海棠,你莫要太嚣张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哦,皇后娘娘是不是还要说人在做天在看。”叶海棠笃定了萧如月手头上未有证据,定拿她毫无办法,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本宫也信这世上有神明。可那些神明都是瞎的!”
“娘娘。”亚娜见叶海棠太过激动,便想劝她,不想叶海棠回头冷冷瞪了她一眼:“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亚娜讪讪退了回去。
叶海棠转来盯着萧如月,阴森森地笑道,“这世上要是有什么神明,我叶海棠怎么会从堂堂的官家小姐沦为官妓?我娘说,我模样生得好,身段也好,我将来是要嫁给皇帝的女人。可我却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堪和羞辱,凭什么!同样身为女人,你凭什么就能生来锦绣,凭什么你就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顺顺利利的当上皇后,轻而易举夺取君上的注目!”
萧如月拧着眉头,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叶海棠有些不对。
银临也察觉到了,疑惑地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摇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见机行事。
银临心领神会,紧盯着叶海棠,生怕她会有异动。
萧如月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要发生。
今日在露华殿中时,被端云公主那么一挑拨之后,她故意向太皇太后说出她怀有身孕一事,一来是想试探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的反应;而来,借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引叶海棠上钩,好逐个击破。
冯玉婷太沉得住气了,无法找到突破口,雅音姐姐还不确定已经寻到冯玉婷的踪迹,那就要从叶海棠身上下手。
如今的叶海棠与从前的叶海棠已截然不同。如今的她,没了底气,多了惶恐,她一直在伺机而动,只要她逮到机会便会不顾一切扑上来。
她这会儿出现在邀凤宫,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京城郊外。
红丹穿着骑马装,骑了匹高头大马,沿着大路一路奔驰。
梁丘雅音远远跟着。
红丹不愧是在风月场所打滚多年的人物,做事考虑周全。她生怕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出城之后并未直接去找冯玉婷回复,而是又在城郊盘桓了一夜,确定了自己没有被任何人追踪,才放心大胆地去找冯玉婷的藏身之地。
幸好梁丘雅音轻功极好,也十分懂得隐藏自己,更吃得来苦,在树上整整窝了一夜,才打消了她的猜忌。更是幸亏,这是夏日,夜里正是凉爽的时候,若换了是在冬季,在外头过一夜还不得活活被冻死。
今天上午,红丹便又换了身装束,骑马绕过十几里路,从东城那边的郊外一直绕到了北边来。
这见鬼的天气,真是快把人晒干了。梁丘雅音手里虽然有玉蚕蛊在,但她生怕一时大意会更丢,脑子里的弦一直都绷着没敢放松。
这天杀的鬼天气,找到冯玉婷那个老妖婆,姑奶奶非把她切了宰了晾在城头上晒成人干不可!
梁丘雅音一边追踪,心中一边在呐喊。
眼看着红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才摸出玉蚕蛊的断尾,根据提示,策马追了上去。
绕城郊跑了一大圈,最终又回到了城东。
梁丘雅音在不远处便认出了红丹骑的马。栓马的院子,离昨天晚上她住的地方不太远。但这地方,应该也不是冯玉婷真正的所在。
梁丘雅音弃了马,往村里头又走了一段,远远地便看见巷子尽头的小院。
是那里了么?
她小心翼翼地躲起来,好在附近都是荒废的民房,有地方可藏身。她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出没之后,便她在小院外沿着墙根走了一圈。
不走不知道,一走吓一跳。
这个地方非常不对。墙,比寻常的农家小院要厚许多,里头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贴着耳朵在院墙上听了一会儿,里面明明有人,却鲜少有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这个小院子,从外表看,看似毫不起眼,里头埋伏着的全都是高手。
她贴着墙听了好一会儿,便确定了,这儿就是冯玉婷的藏身之所!
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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